面对杰克的漫不经心,程诺有些义愤填膺:“可是,你们罗马骑士会,不是一直标榜着要维护所有人类的利益么?如果对个体的生命都是这样的毫不在乎,如何能够让人们相信你们是真的会去维护他们的利益?”
“我们不需要他们的相信,历史从来都不是个体书写的。历史是由胜利者编织的谎言,而我们都是在谎言下拼命苟活的蝼蚁,罗马骑士会从来都不是一个伟大的组织,但是,这个组织,足够的伟大。它的伟大不在于救了谁的命,而是给活着的人,一个更好的可能性。我们无法兼顾每一个人的感受,我喜欢抽烟,但是我才不管别人吸二手烟是什么滋味,那同我无关,如果吸二手烟的人,把我杀死,那是他的本事。死了的人,什么都看不到,死了的人,什么都管不了。”说完,杰克的鼻子里喷射出两股烟气。
“你这是强词夺理!历史从来都是人民群众书写的。。。”程诺站了起来,想反驳杰克的观点。
董双喜摁住了有些激动的程诺的肩膀,“孩子,放松一点,喝点酒。”
程诺虽然坐下了,但是气还是没消:“杰克先生,你之前好像说过,你曾经对很多的鲜血表示懊悔吧?”
杰克说,“是啊,我表示懊悔。”
“可是你说了,死了的人什么都看不到,死了的人,什么都管不了,那你为什么要懊悔?”
杰克笑了,“我为我自己残存的一点良知感到骄傲。”
像是程诺这样能言善辩的人,也是词穷了。他求助地看着董双喜,谁知道,董双喜却点头,颇为赞许地说,“杰克先生,为了良知,我们干一杯吧。”
程诺问,“良知,是什么东西?”
“良知,就是不该有,但是有着的软弱。当路上看见有人在抢劫,可能会选择多管闲事,也可能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一刹那之内,得自教育以及熏陶的同理心,会让你有些冲动,觉得自己是社会的一部分,应该去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这时候,你站了出来,大声呵斥那个抢劫的人。被抢劫的人把你视为救星,并且过来拉住你的手,向你求助。你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在惊恐之下扭曲的表情,你觉得自己的形象更加高大了。你冲上前去,抢劫的人害怕了,他掏出了刀子,向你威胁着说:冲上来就捅了你!你害怕了,但是又觉得后退的话就太傻逼了,于是硬着头皮往上顶,要死不死的,抢劫者并没有经验,他闭上眼往你的方向捅了过来。刀子插进了你的心脏里,这天造地设的巧合,让你的心脏内血液外流到心包。一分钟内,心脏就由于心包压力过大而无法向外周供血,你很快就失去知觉。你的窦房结或房室结受到了损伤,心脏马上就会失去节律性收缩,也就不能向外周供血。不到一分钟,大脑因缺血缺氧而晕厥。又过了几十秒,连抽搐都没有,你的脑子里飞快回溯你的一生,你不会感到骄傲,你会感到懊悔。在你死后,被抢劫的人高喊着杀人了,一边喊一边跑,而杀人者也是十分错愕,他只是想抢劫一点钱,吃点饭,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几天之后,抢劫者落网,抢劫过程中致人死亡被判死刑,死刑复核期间,他在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饿肚子会死人呢?”
程诺听着杰克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有点烦躁,“这是一个冷笑话么?”
“不,程教授,你知道的,这不是一个冷笑话。而且还有更糟的事情,在你死后,在乎你的人还会偶尔想起你,时间,会让想念递减,而被抢劫的那个人,则会绘声绘色地对他人描述你是如何被杀的。她说:刀子插进去之后,再拔出来,鲜血喷出来一个好看的弧度,在风中飘洒,血液有着大海的腥气。你看啊,这就是良知。良知是一个好的东西,可是,良知从来都不能对等存在。恐怕,人类无法看到良知可以总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的那一天了。良知是这个社会的基础,而在良知升华之后,就是道德,他们是一样的存在,公共道德升华,就是法律,程教授,你作为一个人类学的学者,即便你还年轻,你也不该说太多幼稚的话,这会让别人觉得,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幼稚的。”
程诺被教育的面红耳赤,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董双喜用汉语念了这四句诗。
杰克没有理会这四句诗,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他还在说,“我承认,我是一个道德感很差的人,我的眼里就只有目标,以及达成目标的方式、途径、代价。就像当年我的前辈们杀了老杰克一样,董先生,无意冒犯,并不是针对你作为X星人的存在。”
董双喜说,“不碍事。”
杰克说,“因为他们知道,可能存在一些可能性,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那样的话,不管是他们,或者是他们的后人,会有一定概率遭受灭顶之灾,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一些事情的概率将到自己认知框架之下合理的范围内。所以,个体没有你想象的重要,对于历史的洪流而言,不管是随波逐流或者是逆流而上,人总会被它吞没,渣滓都剩不下。”
杰克看着程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然后慢慢地说,“但是,作为一个人,必须要捍卫自己的个体存在,如果你觉得良知重要,那么,请保护好你的良知,不被他人所掠夺或者改变。如果,你认为真相重要,就请你用尽你所有的力气去探求真相。如果,你认为你的爱人是重要的,就请你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给她你认为的幸福,这,才是良知的重要啊。谁也没有权力去阻挠一个想到达自己彼岸的人,而假设一个人不能找到人生的方向,被推动着,被骚扰着,就前行着,即便这样,假设是自己选择的方向,我在唾弃之余,也会祝福。毕竟,那是生而为人的自由啊。”
程诺看着认真的杰克讲着一些大道理,就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杰克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程诺正打算再输人不输阵地说上几句,外面的数据分析已经结束了,艾米丽看守长接过了分析的报告,翻看几页之后,向杰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