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北京某网媒工作者杨梓的第一天上班,他要从遥远的顺义出发,开两个小时的车到望京soho的写字楼,为此,他特意选择了最爱的一件绿色gucci的T恤,虽然这件来自动物园的假货只花了他不到100块,可是,不说,谁知道呢?“你好,我是杨梓,你好,我是杨梓...”来回在镜子前调整了几次语速,他才肯出发。

今天的交通,异常的堵,虽然这本就是堵城北京的一贯特色,可是今天这个堵法可是有点离谱了,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也塞到了嘴里,杨梓摁下了音乐,里面一个美国人正在絮絮叨叨地唱着: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也不知道美国的交通的怎么样,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喇叭:见鬼。前面车上的人都已经无聊到下了车,像是一群僵尸,朝前涌去。

手机响了,是自己的新老板,杨梓硬着头皮接了起来,一个女声大喊着:“杨梓!你在哪?”

煎饼果子还没有完全吞下去:“唔。。。老板。。。特别堵。。。”

“听我说,你立刻到T1附近,那有今天你的工作。”

这个电话并不是因为杨梓的迟到,而是老板让他立刻去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就在他前面两百米,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下了车,朝一个方向涌去,于是杨梓也下了车,加入了人流,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

大海的尽头是一片金黄的麦田,人们在那里驻足,看着一片广袤的麦田中,一个巨大的怪圈在朝阳下兀自存在。

人们争先恐后,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杨梓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他端着相机想挤到前面去,拍一些更清楚的素材,却被一个老人拽住了,“小伙子,看你拿着相机,你是记者么?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一个关于麦田怪圈的故事?”

“这个怪圈是您创作出来的的么?”

老人摇摇头。

“那您知道是谁创造出来这一个行为艺术的么?”

“行为艺术?不不,这并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这是......”

杨梓甩开了老人的手,“那就等一下、等我先拍好了再说。”

杨梓又拍了一些,心满意足之后,才想起来找老人,可是那个老人已经没有踪迹。

纽约皇后区的街道,雨后不久,有些湿滑,一个亚裔的女孩抱着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在街头上走着,还不时抬头看着两边的街道门牌,她刚刚搬来不久,异域的建筑并不如自己家乡的熟悉,她努力找到自己的小公寓,一辆车从她身旁飞驰而过,激起了一片水花,打湿了的她的裙子,一本书掉落在地上,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董安安。

董安安捡起了书,爱惜地拭着上面的水渍,一家店铺靠窗的位置正在播着紧急新闻:中国北京,首都机场附近,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巨大的怪圈,各国记者蜂拥而至,进行着报道。董安安扭过头看看新闻,手机突然响了,书又掉落在地上,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声音:“安,我们现在必须出发,在机场汇合。”这声音苍老而急促,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董安安匆匆捡起了书,塞进了自己的书包,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不知道为何,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是自己尚未熟悉的家的方向。

希斯罗国际机场,一队人在匆匆忙忙地奔跑着,年轻的纽约大学文理学院人类学博士研究生董安安跟着她年长的导师大卫*冯气喘吁吁,同行的还有来自中东的尤瑟夫,瑞典的梅尔贝里,一行四人在机场中奔跑,引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终于,他们顺利赶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那是大卫教授好朋友,大商人凯恩.斯文特的私人飞机,巨大的湾流G650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斯文特给了每个人一个热情的拥抱:“我还以为你们会赶不上这趟航班呢。”

热情之余,斯文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嘿,老朋友,你确定要进行这一次中国之旅么?”

大卫冯谢绝了空姐再为他加一些水的好意,他摆摆手,“给我一个毛毯,我要睡了。”

他扭过头对着斯文特说,“作为一个研究人类学的人,我首先要研究好自身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很确定自己在做些什么。”

坐在一旁的梅尔贝里偷偷塞给了董安安一小盒精致的糖果,浓密的体毛掩盖不住他羞涩的脸红:“这个管用的,我是说你的晕机。”

董安安微笑着接过了糖果,拿出一粒,却被尤瑟夫抢过,他把头凑到了董安安身旁:“这是什么,我也要。”

董安安不理他们,拿出了那本两次掉落的书,这本写着密密麻麻注解的《人类之谜》,是她从小就开始翻看的书,古铜色的硬纸板书皮已经起了一些毛边,那些泛黄的书页勾起一个个的画面,这本书也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甚至十二岁爸爸离开的那天,自己也是抱着这本书看着他远走,这本书已经是她的圣经了。

天越飞越亮,他们要穿过北极圈,那本人类之谜翻到了麦田怪圈,巨大的麦田怪圈一个个都成了旋涡,让困意一阵阵袭来,董安安关上了舷窗,在云端,她进入了梦境,梦里一个消瘦清癯的中年男人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递给一个小女孩儿一本书,书是古铜色的硬纸板,上面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好好看这本书,用尽一生去得出你的答案。”

董安安看见另一个自己,一个九岁的自己,嫩声稚气地答应着,然后看见自己的爸爸满脸慈爱的笑着,他走向了自己,自己也伸开了双手准备去拥抱他,却只见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麦田怪圈,它不再是纸面上的铺开,而是立体地呈现,它旋转着,产生了巨大的吸力,爸爸被吸入了其中,尽管他拼命挣扎,然后麦田怪圈又像是凭空出现由于凭空消失了,小女孩儿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董安安想过去拥抱她,却无力动弹,她挣扎着,呼喊着,终于,她醒来了,导师大卫冯俯身下来,摸着她的头,“你做噩梦了。”

董安安歉意地坐直了身体,其他人仍然在睡着,她揉着头,“是的。”

“又是那个梦么?”大卫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大家觉得梦是一个困扰人的谜题,佛教里的一些僧侣,为了避免做梦,甚至不肯睡觉。”他摇了摇头,“我却觉得梦是上天对人类的馈赠,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正被无限压缩,直至有天坍缩成一个没有重量的奇点。”

董安安回了回神,“老师,我们这次来中国,为什么这样匆忙呢?”

大卫冯却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选我作为你的导师呢?我知道这个问题面试你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次,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董安安想正襟危坐,却被大卫冯微笑着制止了,“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开除你的,放松些,我的孩子。”

“当时申请的时候,只有您的门下还有多余的位置。”董安安回答着。

大卫冯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遗憾,看来我要违背我的誓言了,我要开除你。”

董安安笑了,“您是这一学科世界上最好的导师,我选择您是最好的选择,而我,则想更多的了解人类,了解人类学。”她下意识地抱紧了

大卫冯望着窗外的云海,“你为什么会想学习人类学呢?”

董安安回答:“作为一个人类,有什么道理不去了解自己本身呢?”

大卫冯不置可否,舷窗之外,朝阳正在升起,他说道:“这些年,我的研究方向一直是人类的发展,似乎在人类的发展之中,总有一些特别的力量在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前行,这些你是知道的。”

董安安问:“是什么在推动文明进步呢?神明?我觉得这些都太玄幻了。”

“神秘学也是人类学的重要组成啊,尽管有些我们可以用科学的方式去得出答案,但是,那恐怕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要的答案,而且,神秘本身也有着强大的约束力,让人类有所畏惧,让人类恪守原则,这是一件好事。”

他顿了一顿,“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怪人,模样嘛,即便是委婉的说也只能算普通,性格也孤僻,他养了一条长相同样需要委婉描述的狗,他跟他的狗相依为命,他的狗经常惹是生非,他也经常要替自己的狗去道歉,直到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