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来的。”回完范仲安, 于老汉接过范老太太递过来的水, 忙摆手:“弟妹你快坐着吧,别忙了。”

范老爷子也朝自家老婆子摆手:“老于不是外人,你忙你的去吧。”

家里儿媳刚生没两天,范老太太确实得去照顾着点,见家里真没她啥事, 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最近咋样啊?家里还好吧?”于老汉问。

自从国家宣布搞建设开始,两人已经差不多大半年没见了。

“挺好,不过老三又添了个小子。”

于暖注意到, 说小子的时候,范老爷子明显撇了撇嘴, 失望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男娃也没啥不好,皮实。”知道老伙计眼红孙女,于老汉安慰完立马转了话题:“你们村东边那片地是你们的吧?我看麦子还没收?”

大片的麦子扑在田里, 到现在都沤烂了还没人管。

想到现在村里的状况,范仲安也叹气:“都忙着搞建设呢, 哪有人管。”

村里有老人之前跟村长提过, 让他先组织队员把庄稼收了再说,不过小李庄的村长刚上任没几年,正的急于表现的时候, 坚持先搞建设, 说庄稼不急。

说多了不少队员都说老家伙们思想老旧, 阻挡队员们建设国家的脚步。

后面他们就不再说了, 知道跟别人念叨不如自己动手, 不过一群老家伙跟一群小家伙,忙忙活活干了半个月,却还是连往年的五分之一都没收上来。

“嘶。”听到范仲安说的小李庄今年收的粮数量,于老汉开始砸吧嘴:“收这么少你们下半年咋过,我看你们的地还荒着不少,到秋上也没庄稼收啊。”

“看看再说吧,别村跟我们情况也都差不多。”

抱着大家都差不多,反正国家不会不管的这种心态,周遭几个村庄倒一个着急的都没有。

“还是得把庄稼都种上,光想指望国家也不是个办法。”感叹完,于老汉想起今天是季家村要去交公粮的日子,问老伙计说:“你们收成这么低,今年的公粮还交吗?”

“......交,交的数比往年还多两成。”

说起这事范仲安就有种无力,明明上面说体恤各个生产队,知道今年收成不好,让大伙按收成的五分之一往上交就行,可村长却虚报了收成,报的还比往年高,最主要的是大伙还挺支持他。

报纸上亩产过万这种报道,于老汉猜测可能是虚报,但是身边有村子往上虚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挺惊讶:“虚报?”

于暖插口道:“比着来吧,估计周遭几个村报的收成应该比往年都高。”

范仲安点头:“对,大洋庄村长第一个往上报的,报的收成跟往年一样,后面报的几个村接连升高。”

不知何时行成的一种风气,爱比着来。

“算了,不说这些了。”范仲安摆手,扭头看向于暖:“小暖,你爷爷应该跟你说过我想收你为徒的事吧?”

于暖点头:“是,爷爷说过。”

“那你想不想跟着我学中医?虽说我不算多厉害,不过治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倒没问题。”

自从范仲安跟于暖见过两次,知道她对基础药材有了解后,就起了收徒的心。

范家医馆传承三百多年,因战乱关门,不过他爹在世时曾说过,只要范家医术一直有人传承,那范家医馆就一直在。

于暖头点的毫不犹豫:“嗯,我想跟您学,还请您教我。”

“好,既然这样,抽空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几个师哥。”看于暖眨巴眼,接着他又解释了句:“都是我儿子,不用怕。”

其他话范仲安倒一句没说,主要他怕说一大串出来,还没开始学就把新收的小徒弟吓跑。

旁观半天的于老汉突然开口插了一句:“抽空选个日子让小暖给你端杯茶。”

现在老手艺人收徒,还沿袭下来早先的几个习惯,其中端茶就是拜师的第一步。

“抽什么空啊,现在倒一杯就行。”范仲安不怎么讲究,摆手跟于暖说:“那边不是有个酒盅,从我茶缸里倒杯出来就行,都新国家了,没那么多讲究。”

虽然范仲安嘴上说着新国家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于暖沿袭着早先的拜师礼做完一整套后,明显的他眼角连着眉梢都带起笑。

晌午祖孙在范家吃的饭,玩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祖孙俩才离开范家。

走前范仲安给了于暖三本认草药的医书,有厚有薄。

把于家祖孙送到村口,他还不忘叮嘱新收的小徒弟:“回家没事多看看,都是要背下来的。”

祖孙说着话,回村时夕阳刚西下,走过主街,拐弯刚走进胡同口,远远就看到于阳垂头蹲在家门口。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蔫嗒嗒的气息。

“阳子?”于暖喊他。

于阳抬头,见是他爷爷跟二姐,心不在焉的叫了声:“爷爷,二姐。”

“咋了?难受吗?”难得见到从小精力旺盛的大孙子这副模样,走近后,边问于老汉还边不放心的拿手摸了摸他额头。

“没事,我在思考,您不用管我。”

“......那你慢慢思考,思不明白的话的来问爷爷。”

说完于老汉就走了,留下的于暖还站在原地,看着于阳这副反常模样,她蹲到他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咋啦?跟姐说说,姐免费给你解答。”

“宋奶奶好像不行了。”

宋家老太太确实要不行了,麦收之前她身体就有些不好,跟着大伙在地里忙忙活活十来天,连阴雨一下,老太太倒炕上彻底起不来了。

药也吃了,针也打了,最后还是王婆说老太太岁数到了,让她安生走吧,别折腾了。

到家,想起于阳说的宋家奶奶要不行了的消息,于暖还跟她娘提过一嘴,由于跟村里人接触不多,平日村里有啥消息她都是通过于阳或她娘才能知道。

“嗯,听说没几天的事了,不过宋家老太太,是个能人。”李巧花带着敬佩,跟闺女感叹了这么一句。

前些年儿子接二连三的去世,把老太太打击的不轻,当时还有人猜老太太能不能撑过来,可能是挂念家里性子过软的儿媳跟年幼的孙子,老太太硬撑了下来。

撑到七月半,宋家老太太带着对迟迟没消息的三儿子的挂念,离开了人世。

走前她特意把宋千秋叫到跟前,叮嘱了一番,谁也不知这对祖孙到底说了什么。

宋老太太的离世,除了对宋家娘仨打击比较大,其他人只是惋惜的念叨过几句,接着就又该干嘛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