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光是解扣子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会变得如此艰难,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吞咽声。如果俞霁月是因为在雨中、在演戏中导致手指绵软无力,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叶迦楼垂着眼睫有些出神,她的手始终抵在了俞霁月的扣子上, 动弹不得。
“你的手在颤抖,你也解不开吗?”响在耳旁的是俞霁月那状似随意地询问。
“……”有什么解不开的?叶迦楼脸上冒起了一股热气, 她心一横,手底下的力道蓦地加重。吧嗒一声响, 俞霁月的衣领如她所愿的敞开了, 只不过潮湿的衬衣依旧是紧贴着皮肤, 在领口下透露着一股半遮半掩的风情。寂静无声的车厢内,蔓延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情绪, 叶迦楼觉得自己要被蒸发了,恨不得以手掩面,可是她没有,她要维持着脸上的镇定。索性心一横,快速地解开了剩余的扣子,说是解开——其实用半拉半扯来形容也不过分。
俞霁月就半跪在她的脚边,慢慢地露出了优美的脖颈、露出了如同莹玉般的肌肤。昏黄的灯光晕开了一片暧昧和灼热, 嗓子眼像是缺水一般的干渴。叶迦楼说了一句“好了”,便将飘然的视线抛到了那没有俞霁月身影的偏角,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巴, 状若沉思。
在寂静过后则是一阵畅快的、又有些放肆的笑声, 俞霁月脱着粘在身上的湿衣服, 一边站起身,只不过因为久蹲而发麻的双腿让她还没有站稳便迎来了一个趔趄,失衡的身体只能够扑到叶迦楼的身上。
衣衫不整,投怀送抱。
叶迦楼的脑海中只能够浮现出这两个词来,她下意识地揽住了俞霁月的腰,因为这亲密接触,她的身上好像也沾染了那湿气。
“叶……”俞霁月想要叫叶迦楼的名字,可是她只说出了一个字,便陷入了沉默。低垂的眼睫掩饰住了眸中的情绪,她唇角的笑容天真而又无辜,仿佛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风情。
“就脱个衣服怎么这么多事和磨蹭?当心感冒了。”清冷中又带着些许沙哑的声线到底让两个人都回了神。车厢外传来的风声雨声以及人声,在片刻的消失后又重新灌入了两个人的世界里。没有继续被忽视,更加不可能被忽视了。叶迦楼蜷缩着自己的指尖,竭力地让心绪重归平静。
等她们再度打开车门的时候,心中觉得像是过半个世纪般长久,可是看了看表,也不过是十分钟。钱爽还在那里指挥着工作人员搬器材,在这风雨之夜算得上荒村野岭的地方,他们还得连夜赶回去。
第二天还有另外的戏份。
天气向来是难以预料的,只不过这一次老天爷给足了面子,接连一个星期的雨在引来旁人叫苦不迭的时候,则是催开了钱爽脸上那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他拍电影力求真实,有自然条件的加成再好不过。作为女主的俞霁月戏份是最多的,同时也是整个剧组里最为疲惫的一个,要是对戏的是老戏骨便不消说,可偏偏有几个类似于周游的人物,一次又一次的重拍几乎耗尽了耐心,尤其在某一天钱爽因事外出,而一切权利都交到了秦欢手中的时候。
用剧组中某位演员的话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吹毛求疵的处女座。
俞霁月还以为自己足够严格,可面对着秦欢的时候,她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看着忍着眼泪的小白花被秦欢那足以冰封大地的寒意吓退后,俞霁月与亲自上场示范的秦欢对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戏,心中又有些遗憾当年的事情。如果秦欢不突然出国的话,那么那一场戏一定会更精彩。就算她演各种剧是为了赚钱,但是也希望对面的是一个从身到心、从里到外都是有戏感的人,而不是哭戏全靠嘶吼的表情包式演员。
“现在她退到了幕后,我们还有一起合作演戏的机会吗?”在休息的时候,俞霁月的目光不停地飘向了那在片场中指挥的人,她推了推低头玩手机的叶迦楼,又问道,“你每天对着手机不累吗?一直在打字?”
累倒是算不上,尤其是在写小说的时候,电脑或者手机,都算是一种工具,一定要区分那也不过是快和慢的区别,唯一的不好就是在这算不上安静的地方总会被一个又一个人给打断思路,譬如俞霁月。原本正在纠结一个剧情,想要找到最好的表达效果,被俞霁月这么一推,所有的模糊思绪都做烟消云散了。她瞪了俞霁月一眼,眸光有些不善,看着她一脸无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心中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懒洋洋地接过话头道:“你看很多人不是演员和导演两种身份随意切换的吗?”
“喂,你看秦欢那么冷冷淡淡的一个人,为什么她的微博名字那么欢脱,有些不符合她的画风,公司那边也不管她,这高冷人设在秦二欢这种名字下,能够树的起来吗?”俞霁月转了一个话题,可依然绕不开秦欢这两个字,说话的空档还翻出了秦欢的微博主页点了进去,她们两个人并没有互关,尤其在发生当初那种尴尬的时候之后,有一种更加微妙的气氛在她们之中萦绕。从第一页翻到最底下,那冷清的主页就像秦欢的脸,透露着一股禁欲的味道。
俞霁月一时无聊,又去搜索了一下秦欢的名字,跳出来的信息吓了她一条,大部分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秦欢退居幕后,以及她那神秘的感情经历——一段值得深八的过去,被那零碎的片段拼凑成乱七八糟的故事,早就不知道偏离了真相多远。
“你说,秦欢到底有没有神秘的女友?狗仔们都挖不出来吗?”至少在这一刻,俞霁月对秦欢的八卦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挑开了话头,丝毫不见她被八卦缠身后愤怒地埋怨那群无孔不入、犹如牛皮糖一样粘身的记者时的样子。
“又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难不成狗仔是全能全知的吗?你跟我的事情不也隐瞒地很好?”叶迦楼淡淡地将俞霁月的话题堵了回去。她撞破过两次秦欢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到底算不算神秘女友,叶迦楼不确定,可是她跟严遇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绝对是一件真事。
一个有如日中天的当红演员突然退圈消失,一个天才式歌手的隐退——那些自称为嗅觉灵敏的狗仔们为什么不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呢?脑子中才掠过这个念头,叶迦楼便开始唾弃自己的无聊,被狗仔骚扰时候恨不得他们消失不见,可又每每从他们提供的或真或假的消息中寻找一个娱乐,这也算是人的一种劣根性吧。
对那算得上遥远事情的一时好奇终究会随着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湮灭。《荒村公寓》这部戏一共拍了快一个月,从还算得上清凉的四月末拖到了那即将烈日炎炎的夏。期间俞霁月还赶了一些通告接了各种广告和Mv,像她这个只要往边上一坐不需要忙太多事情的挂名生活助理都觉得有些晕头转向,更加不用说俞霁月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感慨这次的解放,叫嚣着要放自己一个月的长假——叶迦楼也懒得搭理她,捞了车钥匙出门只想购买足够的食材填满冰箱。
到底是时运不齐,车轮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戳破,索性马路的对面就是一家修车厂——叶迦楼一边将锅甩到了出门没有看黄历上,一边给俞霁月打电话告诉她出了些状况,可能会晚些才会回去,让她自行解决中饭。
修车厂里头传来了吉他声,在叶迦楼想要去探寻那声音的时候又戛然而止,一张算不上陌生的脸闯进了她的视野里,也解释了为什么修车厂会出现吉他声的缘由。吊儿郎当的女人用脚揣着一边的工具箱,穿着一件黑色的、沾满油污的皮围裙,让她整个人变得更为张狂和不羁,她动作熟练地卸下了轮胎,用一双弹吉他的手来进行修车。
只不过一个艺术天才,就算是修车这种事情也能够做得颇有艺术感。
叶迦楼掩饰住眉眼中的惊讶,她沉着脸看趴在了轮胎底下的人,神态漠然,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跟严遇也确实是不算相识。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那正忙碌着修车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倒是叶迦楼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尴尬来。
如今的严遇退出了乐坛,走到了这种落魄的境地,再听到自己唱的那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时,会是怎么样一种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