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李泉尖细的公鸭嗓从外传入殿中,正与使臣谈笑风生的白子旭,脸上的笑愈发轻柔,他微微抬起手,示意莫筱苒进殿。
偌大的殿中,白玉铺成的地板闪烁着程亮的光晕,四周,镶金贴玉的墙壁流光溢彩,四方圆柱支撑着四个角落,白子旭一袭杏黄色龙袍,温柔儒雅的高坐在上首,下方,两国使臣坐在下首第一排,武官以白墨为首,文官以丞相莫青为首,分别落于后,中央的白玉地板将两侧的文武百官隔开,泾渭分明。
莫筱苒身旁跟着桂嬷嬷,迈着莲花小步徐徐走了进來,太后称年纪大了,未曾出席。
不去理会四周复杂的目光,她目不斜视,朝着上首迈进。
白墨已经递到嘴边的酒盏蓦地一顿,看似无波的视线落于她的身上,怎样也无法再转移开來,声乐声不绝于耳,莫筱苒悠然走到白子旭下首,弯腰行礼:“参见皇上。”
“皇后啊,你可來了。”白子旭盈盈浅笑着,“快入座。”
“谢皇上。”莫筱苒迅速起身,走到白子旭左手边的花梨木椅上坐下,小竹低垂着头,如同骑士般守护在她身后,她的视线微微在下方一扫,心中起疑,这种场合,怎么廖雪沒到?按理说,她可不是会放过这种露面的机会的人啊。
“皇上,不知贵妃妹妹何在?”莫筱苒一手支着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她可不觉得,白子旭会放任廖雪不來,以这人对她的宠爱,是巴不得廖雪顶替自己才对。
白子旭嘴角的笑加深几分,右手横过桌面,想要握住莫筱苒的手,她见此,立即抬手举起桌上的酒盏,借故,沒让他碰。
对于一个种马,她还怕自己会染上什么病呢。
心里虽然不屑,可脸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是那副沉着大气的模样,可她和白子旭在上方的小动作,哪里逃得开下首众人的眼睛?他们二人此时可是唯一的主角,多少双眼睛睁盯着他们?
白墨眼底一抹笑意一闪而逝,而丞相,则面容一僵,暗暗恼怒莫筱苒的不识趣,蓝天赐与明溪纷纷垂头,一个笑得群魔乱舞,一个则笑得得意洋洋,各自心思在心底流转。
白子旭的脸有一瞬的阴沉,转瞬,又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容,只看向莫筱苒时,眼中再无丝毫的温度,这个看不清场合的可恶女人!
“雪儿正在为晚宴的献礼做准备,待会儿你便可看见她了。”白子旭温声细语的说道。
献礼?
莫筱苒满脸古怪,难不成宫里沒有了舞娘?戏班子?需要堂堂一个贵妃进殿献礼?她嘴角一抽,“这样啊。”
话说这白子旭,也舍得让廖雪这般丢人现眼?
“恩,雪儿能有如此打算,深得朕心。”白子旭一副自豪的模样,丝毫不掩饰对廖雪的疼爱,莫筱苒微微一笑,倒沒接嘴,也不嫉妒,她又不爱白子旭,管他疼爱谁呢?反正丢脸丢的又不是她的。
很快便有宫女送上精美可口的菜肴,堪比满汉全席,热腾腾的烤烧猪,冒着一股子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莫筱苒用象牙筷子夹起一片,一手托着酒杯,听着耳畔的丝乐之声,不由得摇头晃脑,葡萄美酒夜光杯,难怪古往今來有那么多的人,想要登上高位,这样的享受,这样的生活,可不是让人流连忘返吗?
“酒微菜薄,诸位可不要介意才是。”白子旭满脸堆笑,朝着下首众人遥遥举杯。
“怎么会?”蓝天赐笑得妖娆,“东耀果真是国富民强,美酒佳肴让本太子爱不释手啊。”
“明溪亦然。”有了两国使臣的出声,即便酒菜不合胃口,也沒哪个不长眼的敢当众说,一个个的连称美味,连表情也是同样一副殷勤的样子,莫筱苒暗暗瘪了瘪嘴,不去看眼前这副虚伪的画面,低垂着头,一颗心思扑在了桌上的美食上。
“菜可合胃口?”白子旭一边不住的与人饮酒,还抽空询问莫筱苒。
她眉梢轻轻一跳,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甚好。”
“看皇后独自饮酒,本太子也敬皇后娘娘一杯,”蓝天赐咕噜噜转着眼珠子,起身,举杯看向莫筱苒,“祝皇后与国君地久天长,早日生下龙子。”
“……”她宁可一辈子生不下龙子。
相比莫筱苒僵硬的脸色,白子旭倒是笑得开怀:“太子所言甚是,到时候,朕若有龙儿,定备上厚礼,谢太子今日所言。”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莫筱苒垂头嘀咕,声音低得连她自个儿也几乎听不见。
蓝天才朗声一笑,笑声大得几乎压过了殿内的丝竹之声,将手中的美酒喝尽,他眉心一凝,注意到莫筱苒垂头不语,问道:“娘娘怎么不喝?莫不是见本太子身份卑微,连这点面子也不愿给吧?”
“莫筱苒?”白子旭也在暗中出声,示意她不要胡闹,东耀、蓝羽、轩辕三国,鼎足而立,若她此时拨了蓝天赐的面子,对两国的交好绝对是巨大的冲击。
“啊,抱歉走神了。”莫筱苒随意一笑,抬手,将烈酒喝入唇中,正巧这时,丝竹之声由婉转动听的柔情曲调,换做了激烈亢奋的鼓声,险些把她呛到,抬袖遮住嘴唇,干咳几下后,便见一种身穿粉色罗裙的婢女,簇拥着一名火红纱裙着身的女子鱼贯而入。
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孪月殿中,众人纷纷抬首,看向突然进來的女子。
绸缎在空中旋转,宫女容貌清秀,婀娜多姿,铺散开來,犹若一朵徐徐盛开的花骨朵,而中央站立的女子,犹若九天玄女,身姿曼妙,袖手挥舞,手臂上的鹅黄色纱巾在盘旋出忽上忽下的花浪來。
曲激烈强劲,舞妖娆妩媚,而那长歌善舞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眉心一点朱砂,绚烂了多少人的眼?
“噗……”莫筱苒口中的酒水成直线蓦地喷射而出,廖雪竟当众起舞?不仅如此,还妩媚的朝着白子旭所坐的方向不住的送着秋波?讪讪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她无力扶额,实在想不通,宫里真的那么缺人吗?连堂堂一个贵妃,也需要和舞女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秀舞技?
压下心底的笑意,她随意的将手支在茶案上,看着廖雪在丝竹之声中,如同一只蝴蝶,翩翩欲飞。
下首,不少文武官员看直了眼,甚至连手里的酒洒了出來,也不自知。
对于见惯了现代各种舞姿的莫筱苒來说,这舞并不出彩,但她自个儿是绝对跳不出來的。
“好!”当廖雪在最后一个音阶,一马平川般被宫女抬着伫立在上方,白子旭朗声一笑,掌声轰然。
“不愧是贵妃娘娘,曾经的第一才女啊。”
“是啊,这舞姿倾国倾城,连老臣也险些看愣了眼。”
“果真是好啊。”
……
下首的赞扬声不绝于耳,廖雪娇喘了口气,在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信步走到高台下,缓缓跪地,一袭火红的纱裙在白玉地板上铺散开來,如同一朵梅花,在众人眼前绽放,被黑色炭笔挑高的眉眼,比起平日的温和柔弱,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妖冶风情。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音若黄鹂出谷,柔美清脆。
白子旭当即撩袍起身,莫筱苒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亲自走下台阶,深情款款的将廖雪扶了起來,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头上因汗水紧贴的发丝,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淌满了让人心醉的温柔:“爱妃辛苦了。”
“能为皇上一舞,臣妾不苦。”她娇滴滴的开口,整个人几乎是半靠在白子旭的怀中,余光却跃过他,朝着上首看似平静的莫筱苒投去一个挑衅的笑。
即便两国使臣为她而來又如何?如今出彩的还不是自己吗?
若非白日,莫筱苒大出风头,她也不会拾起以前的本事,当众起舞。
莫筱苒朝着廖雪微微一笑,端的是落落大方,廖雪顿时有种耗尽全身力气挥出的拳头,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无力感,眼睑微垂,脸上羞涩正在蔓延。
“好好好,”蓝天赐鼓掌起身,眉宇间一抹惊艳一闪而逝,“国君的贵妃果真是倾国又倾城,这一舞险些让本太子也迷了心去。”
“哪里,蓝羽太子太过誉了。”廖雪盈盈一拜,脸上的红晕更是深了几分,让揽着她的白子旭,只恨不得即刻将人压倒在床榻之上,“诶?爱妃何必过谦?在朕眼中你的舞姿艳绝天下。”
“是啊,娘娘不必过谦。”几个官员也在一旁复议。
白墨一脸冷色,余光却落在高首始终未曾出声的莫筱苒身上,皇兄如此拨了她的面子,她心里可好受?
察觉到一束不容人忽视的目光扎根在自己身上,莫筱苒微微颔首,凌空对上白墨的视线,一个暗藏忧色,一个清明如月,只是短暂的对碰,白墨的心顿时安了几分。
也对,她即便心里不舒坦,但凭她的伪装,自己又怎么看得出來呢?
闭上眼,手中酒盏再度送入口中,一身寒霜,白墨端坐在下首,耳畔是百官们对廖雪喋喋不休的赞许声,他却不动如山。
白子旭亲自扶着廖雪上了高台,甚至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下,而莫筱苒却被他隔开在一旁,更是有种被冷落的感觉,贵妃与皇后谁更得宠,显而易见!不知多少幸灾乐祸的视线纷纷落于莫筱苒的身上,等着看好戏。
而她呢?却八风不动,依旧优哉游哉的品着酒,连一个正眼也未曾看过一旁郎情妾意的二人一次,将他们忽视得彻底。
小竹愤愤不平的站在莫筱苒身后,眼刀刷刷的刺向廖雪,皇上会不会太过火了?摆明了沒把小姐放在眼里!实在是过分,太过分了!
“对了皇上,这一舞,还得答谢丞相府的大小姐呢。”廖雪轻靠在白子旭怀中,温声细语的开口道。
“哦?”白子旭奇怪的挑了挑眉,右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为何?”
“这舞可是她为臣妾编排的,皇上若觉得合心意,便该赏她才对啊。”廖雪羞红了一张脸,只觉得白子旭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敏感的耳畔,心头更是得意。
这莫筱苒还真是入不得众人的眼,连自己嫡亲的姐妹,也宁肯帮助自己,不愿帮助她。
这么一想,廖雪眼中的讥讽更是深了几分,只差沒乐得笑出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