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说完,想到一节,忙又道:“你可不许报喜不报忧啊,不然回头我知道了,铁定不会原谅你。如今咱们夫妻两个必须同舟共济,共克困难,你若还拿我当养在暖房里的娇花对待,根本就是看不起我,
而不是在为我好,记住了吗?‘爱之太过就是害之’的道理,连胡妈妈都知道,你自然更该知道!” 傅御闻言,怔了一下,方失笑着揉了揉许夷光的头顶,道:“放心吧敏敏,我本就没打算瞒你,何况原也没什么可瞒的。这一个月以来,我在庄浪卫大体算得上一切都好,我到底是国舅爷、副总兵,当
初在江德府立下的战功也是实打实的,谁敢不服我呢?只是我新官上任,琐事繁多,该立的规矩也要尽快立起来,一开始免不得忙乱一些,等一切都走上正轨后,便每个休沐日,应当都能回家来了。”
“真的一切都好?” 许夷光却是将信将疑,“可自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也听石夫人说,各卫所的将士平常都只能待在军营里,除了日常的训练,便几乎什么事都没有了,一个个的精力旺盛得紧,也因此好勇斗狠得
很,便是上峰,也轻易不肯口服心服的,你就没遇到类似的问题?” 傅御笑道:“自然遇到了,可这算什么问题?你别忘了,我十来岁上便去军营了,就算我没有那些身份带来的自带光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早已是一个老兵油子了,还能治不了那些个口服心不服的不
成?论资历论军功论本领,不是我自夸,单打独斗能胜过我的,别说庄浪卫了,就是整个甘肃总兵府,都未必找得出几个来,那些口服心不服的,打到他们口服心也服便是了。” 他满脸的轻松与傲然并不是伪装出来骗许夷光的,他进了军营便似如鱼得水,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他也有自信,若军营是一座从下往上越来越尖的山,他任何时候都会是站在山尖顶上的佼佼者,
他也任何时候都是军营里的无冕兵王! 许夷光这才也笑了起来,“好吧,鼎鼎大名的傅将军若连这点本事与手段都没有,也太浪得虚名了,我总算可以放一半的心了,不过军营也不是全凭拳头硬说话的地方,只要有人,便免不得有种种利益
纷争,你手下的官员将领们,也都对你口服心服吗?” 傅御见问,微蹙了蹙眉头,道:“暂时还不是所有官员将领都对我口服心服。这甘肃总兵府作为九边之一,地势险要,地位重要,自然也是明里暗里各方势力复杂交错,如今是所有人都当我来是累资历,迟早要走的,当然对我亲切友好,等哪日我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时,可就未必了。不过我会尽量在那之前,便把所有与我不一条心的人都清除走,至少让庄浪、镇番两卫所,只听我的号令,成为无名却有
实的‘傅家军’,以备将来的。”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是来累资历,而是来丰满自己羽翼的,自然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尽快做到令行禁止,把手下的将士,一定程度上变成自己的私兵,只听自己的号令了。
这也是他急着去庄浪卫上任的原因。 如今太子和皇贵妃的大旗在这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还好使,等京城的一些消息,譬如他外放前,一直住在岳家,靖南侯还忽然说分家就分家,太子与皇贵妃对他这个“嫡亲舅舅”与“嫡亲弟弟”也没世
人以为的那般看重疼爱……等事慢慢传来了甘肃来,他再要想做一些事,怕就是事倍功半了。
许夷光自然比谁都更明白傅御的心。 轻轻握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叉后,方软声道:“咱们慢慢来,不着急,事情未必就会发展到最坏那一步,再不济了,你不还留了后路吗,你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丁卯都忙什么呢?大食听说是比不上咱
们大周物资丰饶,气候宜人,可既然当地人能活,我们一家人自然也能活,大不了,将来我们不待大周了便是,天大地大的,难道还找不到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省得他因步子迈得太急太快,让人抓住了把柄,反给了皇贵妃与靖南侯现成治他的理由,那就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了!
傅御没想到她连丁卯奉了自己之命在往西探路铺路也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他手下的人都与敬重他一样的敬重许夷光,她知道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因笑道:“我心里都有数,不会操之过急,而是凡事都会谋定而后动的,敏敏你就放心吧。”
不欲再多说这个话题,笑着岔开了,“倒是家里如今银子够用吗,该屯的东西可都已屯好了?我听说进了十一月,张掖只有更冷的,到时候就真是拿了银子也买不到东西了。” 许夷光道:“蔬菜瓜果能屯的都已屯了不少,你就别操心了,至于银子,上个月咱们刚来,要买的东西也多,倒是花了不少,这个月却是只有上下人等衣食用度的花销,不过几十两银子的事罢了。不过
我算着时间,咱们该往京城送年礼了,一来这是应有的礼数,二来也好让娘和师叔,还有外祖母舅舅他们知道我们已安顿好了,日子还不错。” 傅御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尽快安排人回京一趟吧,我明儿抽空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送回去的土仪,可惜如今天冷了,不然这里的甜瓜倒是真不错……唔,就按一份五百两银子的标准来置办
,敏敏你觉得怎么样?”
许夷光笑道:“哪要得了那么多银子,咱们这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就不拘多少银子了,适合就好。”
说完顿了顿,迟疑道:“既送了我娘家和外家,不送本家,不给太子和皇贵妃也各进献一份,怕是不妥,也会惹来张掖城众人的猜测和怀疑……你怎么说?”
傅御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可也知道许夷光说的是事实,只得道:“那就按五百两的标准,备三份礼一并送回京城吧。” 许夷光应了,见他情绪低落了下来,不欲白白破坏了这难得的相聚时光,因吸了吸鼻子,道:“方才只顾着说话,倒是没闻见你身上的味道,这会儿才发现,噫……好难闻!还躺着做什么,还不快起身去洗洗,换件衣裳呢?仔细待会儿孩子们都不让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