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松鹤居,李氏方低声与许夷光道:“你何苦与你祖母硬顶着来,她说她的,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也仍该做什么,想做什么,都只管做你的便是,委实犯不着与她丁是丁卯是卯的,她到底是长辈。
”
许夷光闻言,嘀咕道:“我这不是见不得祖母给您气受么?何况哪有她这样的,只想好处,麻烦却一点儿不愿沾,殊不知于她来说,可能只是添一点小小的麻烦,于别人来说,却是人命关天?”
李氏道:“所以我说我们只管听着,该做什么仍做什么呢。”
“那娘,您一点儿都不怪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不该这样做吗?”许夷光问得迟疑。李氏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怪你?我为我女儿能救死扶伤,为她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骄傲与自豪且来不及了,为什么要怪你!你外祖父曾说过一句话,虽说‘众生平等’只是佛经上的一句偈语,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生来便不平等的,可至少在生与死这两件大事上,所有人都该是平等的,那你能救镇国公老夫人等人,为什么就不能救普通的百姓?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么?所以别人我管不着,但至少我这个
做娘的,是任何时候都支持你的。”
“娘,您可真好!”许夷光就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李氏的胳膊,至少娘是始终支持她的,哦对了,还有傅御,也是始终支持她的,那她就更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退缩,就放弃她的理想与抱负了。
一时回到自己院里,春分与谷雨都还没有回来,许夷光遂托腮想起要怎样才能帮着汪思邈将他的医馆尽快给开起来。早知道就先不买庄子了,有她的四千两,再加上汪师叔自己的银子,开一个规模中等偏上的医馆应当是绰绰有余了,且她也不可能日日城里城外的跑,那岂不是把本来可以用来给病人看病的时间,都白白
浪费在路上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娘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只属于她们的家了……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谷雨回来了,行礼后禀道:“已经将产妇安全送达周大夫的医馆,周大夫也给安排了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春分的房间就在隔壁,周大夫还特地让自己的大儿媳和女儿暂时住到了医馆,
帮忙照顾产妇和春分的衣食起居,至少现下瞧着,没什么不妥的,姑娘只管放心吧。”
许夷光点点头,道:“那药已经抓了给产妇熬上了吗?到底条件差承恩侯夫人当初差远了,如今天气也暖和了不少,可千万别出现术后感染才好。”
谷雨忙笑道:“姑娘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是夜,傅御又一次如约前来看许夷光,一见她便粲然笑道:“敏敏,听说你今儿又救了母子三个?看来不出两日,你的大名便会满京城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越发都知道了。”许夷光却笑不出来,“我正发愁呢,你还笑。满京城都知道了我的大名,都来找我求医,我却连个就医的场所都不能为他们提供,于是不得不听任家里的长辈将他们都拒之门外,若只是普通的病人还罢了,
真正病重,甚至命悬一线的,又该怎么办呢?”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已在自己脑中过了很多遍的那个打算说出了口:“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适合开医馆的地方,不需要地段有多好,但要足够大……先说好啊,亲兄弟明算账,你可别给我一个低得不
能再低的价,实则暗中替我贴银子,我这是替我师叔找的地方,他出银子,我至多也就出点小头,再以医术入个干股而已。”傅御笑着点头:“行,你难得请我帮忙,我当然会色色按你的要求给办好的。不过敏敏,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叔的,就是那位住在孙太医府上的汪大夫吗?听倒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该找个时间,去登门
拜访一下的,尤其是孙太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便等同于也是我的泰山大人了,我就更该择日登门拜会了。”
听说孙家那傻小子已经定亲了,可定亲并不等于死心,他得彻底让他死了心才是。
许夷光不由红了脸,“呸,什么泰山大人,谁是你泰山大人了,你如今可还不是我的谁。”
心里却忍不住想,师父向来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见了傅御,一定会很高兴,笑得脸上的肉都直抖吧?傅御探手抓过了她一缕发丝在手,笑道:“现在的确还不是你的谁,不过快了,大姐说我母亲已经有所松动了,让我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说就算她暂时不能彻底劝转母亲,至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
她为我定下别人的,所以敏敏,我们双管齐下,总能如愿以偿的。”
双管齐下么?
许夷光顾不得害羞了,皱眉道:“唐家于家古家都已查过了,没有可疑之处,就只剩外地的王家杨家了,万一,也不是他们两家……”
那可就只剩许家了,不管对这个家上下所有人的感情如何,这个结果,依然不是许夷光愿意看到的。傅御明白她的心情,忙道:“去查王家杨家的人还没回来呢,花的时间已经超了我给的期限,说明这两家定有可疑之处,才会多花时间进一步深查……敏敏,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且到了那一日,又再说吧
。”
“嗯。”许夷光低低应了。
惟今除了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么样呢?
翌日用过早膳,许夷光给许老太太请过安后,便坐车出了门,直奔孙太医府上。
刚在二门下了车,可巧儿就遇上了汪思邈,一见她便道:“敏敏,你今儿能在二师兄这儿待多久?我得立刻出门一趟,只怕至少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回来,你能等我吗,我有正事与你说。”
许夷光忙道:“可是巧了,我也有正事与师叔说,您去哪里,不然我同了您一起去?”
汪思邈道:“我看中了个地方,很是清净阔朗,准备开医馆,约了牙行的人今儿与卖家面谈,看能不能再少些租金……”
这才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呢……许夷光大喜,等不及汪思邈把话说完,已道:“师叔,我要与您说的,也正是这件事,我昨儿又做了一例剖腹产手术,还是一对儿龙凤胎,可我家里……不方便将产妇留下,只得将人送去了周大夫的医馆,周大夫您还记得吗?记得啊,那就好,周大夫那儿还算大,有什么事他要就近照顾也便宜,我还将春分派了去,想来那产妇能度过术后最艰难的这几日,可这终究不是常法儿,所以我就想着,您的医馆要
是已经开起来了,该多好?倒是没想到您已经着手在办这事儿了,真是太好了!”这下也不用给傅御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