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这段话就证明你的订阅率太低了。 那应该就是间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她只能看到无数干枯的树木。今天, 下午下了小雪,到黄昏时分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芽衣将自己裹进海绵宝宝的娃娃衣里——刚开始,她还很嫌弃, 但等空气渐渐冷下来, 不等迦尔纳催促,芽衣就主动爬进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雾。
在雾气中, 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云团,将眼前的森林完全盖住。天色是一种混沌不明的紫红色,天和地的分界线上悬挂着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转过头, 看见白发的从者慢慢从透明变成实体,这种从英灵化的过程,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十分奇妙:“回来了?”
“嗯, 巡视结束, 附近没有任何人。”
这也没有出乎芽衣的预料, 在到达这里之前, 她尝试着找人问路, 然而, 无论是谁,都信誓旦旦地表明这附近没有一家姓间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有点自信,否则, 怕是会真的信以为真离开此地。
“那么, ”芽衣努力板起脸, 做出威严的样子——
“现在就让我们解决掉间桐雁夜吧!”
迦尔纳没有动。
“迦尔纳?”
迦尔纳明显地犹豫了片刻:“御主,你这个位置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真心诚意地建议道。
然而,迦尔纳的话刚刚说完,芽衣就猛然摇头:“不要,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哪里有从者在战场上奋战,御主却躲在家里的行为。”她说着,俨然是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是怎么打败肯尼斯的,眼见着迦尔纳就要否决,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几句,“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我被卫宫切嗣暗杀了怎么办?”
这番话有理有据,迦尔纳被说服了:“确实如此,还是御主想得更为周到。”
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说,吾之长|枪必然会为主人带来胜利。”迦尔纳说着,挑起枪身,将尖端对准那片极为宽广的雪林,一只眼睛微微睁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那姿势真是特别傲慢。
迦尔纳缓慢出声:“梵天啊……”
诶?
等等……等等!
“诅咒我身!(Brahmastra kundala!)”迦尔纳高声解放宝具真名,他手中的金色之枪,立刻就缠绕上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芽衣眼睁睁地,看着迦尔纳将不灭之刃投掷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高温甚至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不灭之刃在半空中就开始喷薄出大量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以至于,芽衣脑子里都有短暂的空白——
夭寿啦!
陨石撞大地啦!
迦尔纳站在了芽衣面前,将向着两人涌来的火焰和热浪尽数拦下来。原本隐藏起来的阴暗宅邸,也在此刻被迫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不过,很遗憾,芽衣还来不及看到它的真面目,近乎无穷无尽地火海就直接淹没了它。
就像是一滴琥珀,轻柔地将小虫子包裹起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那无疑是地狱般的场景,宛如黑色潮水般的虫子从地下涌出,时而扩散时而汇聚,每一次被火焰灼烧时,那些虫子都发出仿佛人类在极短痛苦的尖叫声。只是听见那个声音,就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烤蛋白质的味道。
也许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芽衣竟然走神了,她想起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语句来形容这个场景:“……现在,我们抓住了它,掐掉头去掉尾,放在火上烤一烤,嘎嘣脆,鸡肉味。”
“御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芽衣捂住脸,咳嗽一声,“说起来,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夸张的宝具解放,真的没问题吗?魔力什么的还支持得住吗?”
迦尔纳神色怪异地看了芽衣一眼:“那个,御主啊……”
“嗯?”
“我刚才使用的宝具,是对国宝具。”
冷场。
芽衣简直快要压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了——迦尔纳你这是想说,没有顺手毁灭掉一个国家,已经是你极大程度的压制了手中宝具的出力了吗?
迦尔纳想了想,又更加细致地解释了自己的用意,“我不太了解虫魔术,不过,从御主的描述来看,可能会具有很多奇妙的能力……那么,既然载体是虫子,与其依次应对那些麻烦的能力,倒不如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说的好!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道理我都懂——
可芽衣总有一种错觉,迦尔纳解放宝具的那一刻,与其说是杀敌,反而耍酷的成分更重一些……不不不,她当然知道那完全不可能,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芽衣真的有一种被自家从者的风采亮到了的感受。
“来了。”迦尔纳突然出声,打断了芽衣的胡思乱想。
这句提醒还没有结束,间桐宅的屋顶就被猛然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瓦片和燃烧的木屑一起四处飞扬。芽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巨响:“吼————啊————!!!”
被不详的黑烟所萦绕的黑色骑士,左边的手夹着一个带兜帽的白发男子,右边的手夹着一个紫色头发的可爱小女孩,从火海之中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吼————啊————!!!”
……
欢迎来到冬木市。
这句巨大的欢迎广告语,就矗立在飞机场的外广场上,它穿透过冷冰冰的玻璃,最终落入少女色泽偏冷清的瞳孔里。芽衣趴在飞机圆圆的小窗上,往外凝视了一会儿,直到到站的广播响起,她才拉低了头顶的鸭舌帽,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芽衣仍然在上地铁时,被几个男学生发觉了。他们立刻团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抬起芽衣的行李,护送着她,直到宾馆门口。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这样离去:“咳咳,那个……小姐姐,你有手机号吗?加一个呗。”
芽衣随之回眸。
发问的男生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仰面往后退了半步,他吞吐说:“并不是……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什么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留个手机,方便一点。”他勉强说完,立刻侧过头,耳尖泛红。
芽衣只是眨了眨眼睛。
男学生们集体倒退一步:“对、对不起。”他们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几个行人的好奇一瞥。不过,假若位置对换,行人的表现也未必比男学生们要好多少——是芽衣太古怪了。
不是美。也不是惹人怜惜。
而是一种在这两者之上的,能蛊惑人心的存在,令人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尘埃仰视日月云光的畏惧感。
芽衣开口了:“抱歉。”
她的声音轻和柔软,像是细碎的雪花裹进寂静虚无的酷寒里。
“没,没什么。”男学生们只得告辞,有人仍旧忍不住回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下雪了。
其中一个男生在绕过路口的拐角后,压抑着亢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仿佛闪闪发光一样……”
“可是……”
也有人迟疑道:“你们不觉得,她有点,格格不入的,脸色也很苍白……况且,普通人类怎么也应当有些小可爱的缺陷吧。比如说隔壁学校的川上富江小姐,眼角的痣就很可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传言?”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真正的人类……能完美成那样吗?”
一阵没由来的冷风穿过几人中间,诡异的沉默蔓延着。半晌,才有一个男学生咳嗽一声:“也没有多完美啦,最起码,我觉得,完美的女性……”
他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这里应该更大一点吧。”
“你够了啦。”
少年们打打闹闹地跑开了。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她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真相——芽衣,大概,也许,说不定……
真的不能称之为活人了。
不过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硬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活人芽衣,在弥留之际生出来的残像。
生人的执念。死人的残渣。
非生也非死,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强行停留在世间的回响。伊人已逝,空留回响。这样的执念之深,甚至惊动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祂注视着她,忍不住感叹:“残影哟,是什么让你不肯消逝。你只不过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阳已然高升,春风早就鸣奏。为何仍不离去,为何依旧徘徊。”
“不为什么。”
芽衣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想活下去,难道还是我与生俱来的原罪吗?”
想活着。
想拥有未来。
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