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绝处逢生一样,苏遥一下子就精神焕发了,把这些天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光。
因为照之前的情况看,这一仗的胜算不是太大,毕竟,这里的人手和物资都太少了。
但现在有了石油,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只不过片刻之间,苏遥心里就有了主意。
当她把计划告诉萧誉后,对方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火攻这个主意的赞成,并且立刻就派出人手去搜集苏遥口中的“石油”了。
经过了大半夜的努力之后,看着漆黑的石油被装在木桶里运来,苏遥又让人搜罗了好多瓶瓶罐罐,都是能封口的那种。
秦婉柔看着她把粘稠的原油装进陶罐里,满脸困惑。
当萧誉也跟着蹲下去干活时,秦婉柔脸上的困惑就更加浓重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看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苏遥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目光中充满了对这姑娘智商的怀疑:“越小越好发射啊,难道你想扛着这个大木桶丢出去吗?”
秦婉柔看了看那足有四五十斤重的木桶,顿时觉得胳膊有点儿发酸。
是啊,想抡起木桶去砸敌军的船队,就算是张飞再世估计也做不到。
“而且,为了避免祸及到自己人,这场火还是烧得越远越好,”苏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距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去问萧誉,“城里应该有投石机这种东西吧?”
原油这玩意儿是颜色越深浓度越高,这要烧起来了可了不得。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发射得越远越好。
秦婉柔愣了一下,便也和其他将士一起加入到了工作中,不一会儿,天边便隐约透出了一线光亮。
看到了远处湖面上的黑点时,在了望台上值班的士兵立刻发出了警报。
苏遥站起来瞄了一眼,发现蛮人果然有够阴险,竟然趁着夜色就启航了,等到能被看到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渡过了湖面的一半了。
“等他们再靠近点儿,到了射程内咱们就开火。”
伸手指向敌船的方向,不知怎么的,苏遥竟觉出了点儿热血沸腾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前世里,和战友正在并肩作战似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都换了个身体了,结果本质竟然还没改掉,是不是就要冒出来一下。
看着面前辽阔的水面,苏遥陡然生出了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真是的,在勾心斗角的京城里待久了,她都要被憋坏了!
只可惜,这种豪迈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伸出去的那只手一下子就被萧誉抓住了。
苏遥皱眉转过头去,只在他脸上看到了严峻的表情。
这家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根本没打算解释就拖着她往城下走去。
苏遥之前在城头上蹲了半夜,腿脚早就麻了,只能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行动上虽然不能自主了,好在嘴巴还是自由的。
萧誉依然没有停步,只是头也不回地嘱咐道:“在这场仗打完之前,你都老老实实地留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听了这种独断专行的话,苏遥立刻就生气了。
她是见过过河拆桥的,但还没见过拆的这么快这么彻底的!
才刚替他想出来打胜仗的法子,这准备工作才做了一半,他就翻脸不认人,要把她从前线给赶下去了?
想到这里,苏遥心里就要冒火,于是用尽全力站稳了脚跟。
“凭什么让我躲起来,我很见不得人吗?”
萧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个小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偏偏那个小丫头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手都已经叉到了腰上:“没看出来啊,你这个人这么虚荣,放心,我只是想在这儿看下效果,没想抢你的风头!”
萧誉简直是哭笑不得了,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想出风头想的要过河拆桥了的男人,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了。
“有男人在,女人是不应该出现在危险的地方的。”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和她争吵,萧誉只能忍了。
“那秦婉柔不是女人啊?”苏遥立刻就揪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把萧誉说的哑口无言。
显然,他不能说秦婉柔不是女人,然后,他也不能把秦婉柔从城头上揪下来塞回房间去。因为秦婉柔是出了名的假小子,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从外表到性格到做派,压根就和女人一点儿沾不上边。
要是萧誉敢用对待女人的标准来对待秦婉柔,估计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和他打一架。
大战当前,自己人还起内讧,简直是笑话。
萧誉皱了皱眉:“就她那个样子,也没人会把她当成女人。”
这句话倒是大实话,北关从上到下有那么多将士,确实没人把秦婉柔也归入到女人的范畴里去。
秦婉柔武功好,力气也大,虽然不是打遍全军无敌手,但往那里一站,敢和她作对的人就没几个。偶尔有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想用对待姑娘的态度对待她,下场只能是被秦副将揍到三天都爬不起来。
苏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埋头干活的秦婉柔,自己也觉得,对方确实不像个姑娘,从头到脚都不像。
“那好,”她重新对上了萧誉的目光,“你也不把我当女人不就得了?”
他之所以会说不把秦婉柔当女人,显然是把自己归入到女人的范畴里去了。
不过,苏遥并没觉得做女人有什么好处,每月大姨妈来访一次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因为是女人就失掉看热闹的权利?这女人身份简直就成了拖累。
趁着萧誉还在愣神,苏遥转身就往城头跑。
“快看,他们已经到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凭着这一句话,她成功地转移了萧誉的注意力,把他的目光吸引到了敌军的船队上来。
萧誉还没有什么反应,但王副将已经惊讶地发出了声音:“他们……他们竟然有战船!”
苏遥怀疑地扬起了眉毛:“你们不是交过手了吗,至于那么惊讶吗?”
王副将急得脸都红了:“之前蛮人用的都是普通的船,来的人也没有这么多,可是现在……”
萧誉匆匆看了一眼,声音微沉:“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不可能造出这么多战船。”
苏遥认为,他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蛮人一向还停留在原始时代,没有造船的技术。虽然进化是人的本能,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进化到这种地步吧?
随着战船的靠近,苏遥能看到其中两艘船上还立着怪模怪样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攻城器械。
看那铁疙瘩的分量,苏遥真是替城门担心。
还有一点很奇怪,战船显然不可能是最近这两天突然就造出来的,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在前两天攻城的时候,他们没有用战船呢?
看着那两架高大的攻城器械,苏遥立刻做出了决定:“不能等了。”
装了原油的陶罐被接二连三地射出,有些撞上了战船,在摔得粉碎的同时给船身留下了黑色的污渍。
有些原油也溅到了蛮人士兵的身上,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有毒,很是慌乱了一阵,但发现自己的生命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时,他们也就放心了,反正弄脏衣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事。
更重要的事,当然是占领眼前的这座城,和这件事相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还有一些比较脆弱的罐子,在水面上就爆开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却并没有沉下去,相反,它们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一片片阴影一样。
蛮人显然不明白他们这个举动的意思,但还是谨慎地减慢了船速。
苏遥已经动作敏捷地抓起了一副弓箭,用蘸了火油的布条在箭头上缠绕了两圈,然后就义无返顾地点燃了它。
因为火油的作用,所以箭支能够逆风燃烧。
苏遥站在城头上,迎着敌船的方向缓缓拉开了长弓。
红色的裙角在风中展开,像是箭头上跳跃的火焰一样明亮,而她的长发也同样在风中舒展开来,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
仿佛白瓷般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住了,但苏遥内心却在叫苦不迭。
尼玛这是什么弓啊,这么硬,她的胳膊都开始打哆嗦了。
照这个力度射箭,估计也就能刚飞出城墙边儿。
保持着这么一个纠结的姿势,苏遥十分郁闷,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丢脸就丢脸吧……苏遥正想放弃,身后却突然一暖,像是立起了一堵厚厚的墙。有了这堵墙,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没那么冷了。
后背一暖,那人的长臂也得寸进尺地抬了起来,一手替她握住了长弓,另外一只手却不偏不倚地裹住了她扣弦的手。
苏遥的心口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萧誉却没有看她,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眸光专注。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很暖,有了他帮忙,那张弓竟是一寸寸地被拉开了,弓弦绷成了半圆的弧度。
其实,力气都是他出的,苏遥只不过是把手搭在弓弦上,做了个样子而已。
她怔怔地看着萧誉的侧脸,心口就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到处乱蹦跶。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还回眸看了她一眼,轮廓鲜明的唇微微上挑:“看傻了?”
苏遥立刻就慌了,赶紧咳嗽了一声来掩盖自己的花痴样子:“你专心点儿,别射歪了。”
萧誉轻笑出声,这个小丫头啊,倒打一耙的本事还挺高的。
“看好了。”他重新抬头看着前方,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右手四指微微一松,那支火箭便离弦而出,直指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