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病床上的沛林也转过头来。
既然回避不了了,欢欢硬着头皮点点头,却无意遇到沛林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她有种触电的感觉,于是急急的将视线躲开。
“还站着干嘛,想受伤的地方继续充血吗?”女医生看她那包扎的脚裸,指了指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吧。”接着,没好气的说,“我们沛远为了救你,腰都水肿了。”
“娜娜!”沛远皱眉阻止道。
“你竟然凶我?哼,我再也不管你了,”叫娜娜的女医生噘着嘴,嚷嚷,“你是为她受的伤,让她来帮你敷好了!”说罢,丢了手里的冰袋,气乎乎的走了。
那甩门声,让坐在病床旁的欢欢有点尴尬。
“她脾气不好,你别在意。”沛远卧着,说话时中气稍显不足,可那语气,分明轻柔许多。
欢欢摇摇头。
他凝望着她,眼底,些许温柔:“你呢,脚还疼不疼?”欢欢摇摇头,思绪里,却全是娜娜对他说话时那种娇嗔,心底,莫明的堵得慌,只想快快的把话说完,然后走人,“章书记,谢谢你救了我。”那语气,尴尬而疏离,说罢,都不敢看他一眼,就拿着拐杖匆
匆告辞。
“欢欢!”沛远着急,可他连动都不能动,眼看她柱着拐杖就要走到门口了,急切时,他说了声:“帮我换换冰袋。”
欢欢停住了脚步,没回头,“我去找医生过来。”
“娜娜是我的表妹。”他说。
没由来的,欢欢鼻翼一酸,眼底升起薄雾,“我去帮你找医生。”说罢,柱着拐杖走了。她心底,那压抑难受,貌似都消散了。
欢欢硬着头皮去问了娜娜,“章书记的伤严重吗?”
娜娜认真的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腰伤,他这个恢复期很长,必须卧床静养,一两个月内,估计生活都不能自理。”
欢欢暗惊。
“你要是觉得愧疚,就去帮忙照顾他。”娜娜又说了句,“毕竟,他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欢欢的伤原本就不是大问题,很快便拆了药膏和绷带,虽然脚裸筋骨仍旧疼痛,但走慢一点是已经没有问题的。
她出院了。
临走之前,她问过护士,得知沛远腰已经消肿,她松了一口气。准备去道别时,在他病房门口,又听见了娜娜的声音。“还是个老师呢,情商怎么这么低?我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可她愣是不明白?你们的病房只一墙之隔,这几天她竟然都没过来看你,”娜娜帮沛远换腰上的药膏。“哎,沛远啊,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榆林疙
瘩?”
沛远没说话。
“想想她那迟钝的样儿,我要是直接跟她说,你救了她,让她对你以身相许,你说她会怎么样?”娜娜打趣的说道。
“无聊。”沛远不悦的说。娜娜呵呵一笑,“我无聊?呵呵,沛远,我在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追求过女孩子,会不会谈恋爱啊,就你这种温吞慢热的方式,再加上她后知后觉的性子,估计你们要再进展一步,得猴年马月去了。现在的
爱情流行速战速决,你干脆把她打包上床,这后面的一切就好办了。”
……
欢欢眉一拧,思绪繁乱,没进病房,而是转身就走了。
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更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让她心如死灰。若说之前她还自嘲自己自作多情,那么此刻,她完全明白沛远对她的意思了。
可她,真的怕了。
怕了爱情,更怕了婚姻,往日的种种,她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不敢去直视。
她不敢,更不愿,再去涉足一段感情,再去重蹈覆辙。
她刚到学校,就接到沛远的电话,她直接挂断了。后来,又收到他的微信【脚伤不是小事,好好照顾自己】。
她没回。
第二天,她又收到他的微信【我有事,会离开S市一段时间,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她的心微微加速,却不肯去多想,去细究。自此后,她重新回到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
她,除了工作外,刻意的什么都不去想,可那校园里的朗朗读书声,却没办法让她的心境恢复到当初。
因为她偶尔能收到章沛远发来的信息,内容大多是关心的话语,她从不回信,却也习以为常。可她没发现,每收到微信时,她的眼角眉梢,那不自觉的淡淡笑容,还有,那一整天都会有的好心情。
日子如流水,安静而平稳,很快,就到了夏天。有一天,她又收到了他的微信【我回来了。】。
她的情绪有点起伏,却刻意的不再去想,可那一整天,却无法平静,思绪,总是有些飘渺。直到方老师说了声,“吴老师,有人找。”
他来了?欢欢一惊,心砰砰直跳。
“喏,就在操场槐树下,”方老师又说了声,笑咪咪的,“长得又高又帅!”
欢欢侧头,透过玻璃窗望去,当看见那熟悉的颀长挺拔的身影时,手里的钢笔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墨水。
是他,那个给了她甜蜜爱情,却也给了最残忍回忆的人,朱长青。
看到他,她想到了乐乐,心痛加剧,语气却也颤抖起来,“方老师,麻烦你告诉他一声,说我不在。”
“这……”方老师有点为难,“我已经给他说了,你在办公室的。”
最终,还是见了。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喜极而泣,但显然,长青是激动的,情不自禁的就要抱她,欢欢本能的退后一步。
“欢欢。”长青看着她,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寻重逢的喜悦,可他失望了,他打量着她,没了往日的明艳,一身朴素,“你过得好不好?”欢欢看到他,就想到婚后无止境的争吵,还有乐乐生病时他的绝情,可曾经的怨,曾经的恨,终究是没能烟消云散,“我过得怎么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