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和林君城本是打算一早便启程的,只是冯则嘉突然说在县衙摆了酒,邀请大家前往。
林君城便将这启程的时间往后推了推,寻思过了晌午再走,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离了府城,到最近的驿站了。
萧云策这些日子无非就是在清水镇和府城之间来回跑,将盛合馆上上下下好好清洗了一番,亲眼见着那批送往宫里的瓷器上了路,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正好也闲了下来,便随着林君城一道去了衙门。
刚一踏进衙门后院,便见满院红绸,十分喜庆。
“这是谁要娶媳妇儿?”萧云策问道。
林君城也是一头的雾水,他与冯则嘉不甚相熟,也是这几日在清水镇共事,才熟稔了起来。若是真有人成亲,他们这样两手空空的,不大合礼数吧。
正寻思间,徐渭和冷少阳也一起进来了。见这院中布置,也是有些诧异。
当见到冯则嘉一身大红喜服时,更是惊了。
徐渭眼睛瞪的老大,惊道:“我说小嘉,你这是要干嘛?”
冯则嘉笑着朝徐渭拱了拱手。“自是来迎接宾客啊,屋里酒菜已经摆好,快请进。”
等几人进了屋子,方才见满屋子的人,孙行敏也在,还有闻香馆的众位伙计们。
“我说今儿个怎么闻香馆到这时候还不营业,合着都是来吃酒了。”萧云策说道。
“冯县令邀请,是咱们的荣幸。”唐禹笑道。
“二位这边请。”
冯则嘉将萧云策和林君城引到了主桌的位置,萧云策瞧了眼,大喇喇的往主位坐了上去,只是这屁股还没落下呢,就挨了一脚。
一个没稳住,脑袋撞到了桌腿,这番动作下,袖兜里一个铜板应声落地,好巧不巧的往前骨碌碌滚了好远。
然后就见萧云策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往前追那枚铜板,追出去好远,方才将那铜板给拿住。
这时他抬起头,方见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爬到了大堂的中央。他将铜板上的灰尘吹了吹,这才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
众人原以为是什么珍贵的物什,瞧见那铜板的时候,顿觉五雷轰顶。
捡了铜板后,萧云策方才发觉屁股有些疼,这才想到,刚才是有人踹了他一脚。
“靠,哪个龟孙儿踹了爷爷我!”
这话一出,大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萧云策揉着屁股一转头,就瞧见萧元璟一脸阴沉的看着他。吓的他一双腿直打哆嗦。
“小,小小小……小叔叔!”
萧云策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冯则嘉这么大面儿,连他小皇叔都请来了。
“嘿嘿嘿,小叔叔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萧云策立马改了刚才那股子猖狂劲儿,赶紧贴了过去,替萧元璟将椅子拉了出来。
萧元璟依旧沉着脸。“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萧云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摸了摸手里的铜板,笑道:“这毛病,还真改不了,没办法,一见到钱,甭论大钱小钱,这手啊,就控制不住,他自个儿就奔着钱去了。”
萧元璟睨了他一眼。“那要不要把你那双爪子给剁了。”
吓的萧云策赶忙将手缩了回去。“诶,别别别,咱这可是抓钱的手啊。”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萧元璟厉声道。
萧云策扁扁嘴,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意外嘛,再说,这铜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萧元璟狠狠的给了他一记眼刀。萧云策立马说道:“以后断不会这样了。”
“行了行了,今儿是好日子,可不许发脾气。”
听见陆知暖的声音,萧元璟立马上前,将她搀了过来。“忙了一早上,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陆知暖无奈道:“不过是陪着苏婉在后院坐了会儿,说说话,哪就累了。”
萧云策瞥了眼萧元璟,见他一脸紧张兮兮的神情,哪还有刚才训斥他时那般威严。这整个一个妻奴嘛!
他眼睛溜溜一转,看来日后可得好好讨好这位小皇婶儿啊。
寻思着,萧云策挤了过去,笑道:“小婶婶,别来无恙啊。上次的事儿,真是对不住,一直想跟小婶婶道歉来着,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萧元璟见他还要往前凑,忙用手将他挡下。“毛毛躁躁的,离她远点儿。”
萧云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来训我。”
“娘亲,他这么大的人,为什么要管你叫婶婶啊?”逸儿听了一会儿,又瞧着眼前这人的年岁,似乎跟他爹差不多大呢。
“因为你爹的辈分大咯。”陆知暖笑道。
“哦……那我岂不是要管他叫哥哥了?”
“是呢,这位啊,是你大哥,你还有好多哥哥,不过他们都在京城呢。等咱们回去了,你就能见到了。”
“那那些哥哥也都这么老么?有没有小一点的哥哥啊。”
老?!
萧云策不忿了,他这么玉树临风的,怎么就老了呢!
不过,说的也是,自己明明与他小皇叔一般大,却生生比他小了一辈。他瞅了瞅眼前的小萝卜头,自己偏跟他是一个辈分的,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转而又想到宫里头还有刚出生的皇子呢,便觉得也没甚好委屈的了。
“嘿,这就是小堂弟啊,还真是可爱。”
逸儿一听,不乐意了,掐着腰说道:“我是男子汉,你可以说我英俊,说我帅气,就是不准说我可爱。女孩子才叫可爱。”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哎呦,某人这是拍马屁没拍着,倒是拍着马腿了,哈哈哈。”林君城肆无忌惮的嘲笑道。
萧云策这下更是尴尬了。这小孩怎么也这么难缠。
“好了好了,别光顾着说笑了,快都落座吧。今儿个啊,冯大人可是有大事儿要办呢。”陆知暖笑道。
“什么大事儿啊小嘉,瞧你穿成这样子,莫不是要娶媳妇儿了。”徐渭说道。
冯则嘉笑道:“不是娶媳妇儿,是订婚。”
“订婚?这是何意啊?”
“就是在诸位的见证下,与婉婉定亲。”
话音落下,同样一身喜服的苏婉被菊湘和菊月搀了过来,因只是定亲,并未带着盖头。
她的妆容是陆知暖设计的,与这身喜服很是相配。苏婉半垂着头,如含苞待放的花蕊,惹人怜爱。
“老师与林小侯爷就要启程回京了,再过些日子,陆娘子一家人也要回京,孙大夫也要带着苏陵出去游历,再加之明年开春,少阳要进京赶考。等到下次再聚齐,又不知何年何月了。便想着趁大家都在,请大家给做个见证。”
这是冯则嘉与苏婉商量好的。毕竟这样聚齐一次,着实难得。
冯则嘉没什么亲人,他一向尊敬自己的老师。而苏婉也早就把陆知暖当成自己的亲人。想到这二位都快要回京了,若是婚礼没有这二位在场,她与冯则嘉心里都不会舒服。
也因着这事儿是苏婉二人临时起的意,也是前儿晚上才将此事敲定,并告诉了陆知暖,故而也没有太多时间准备。
苏婉的本意也只是想请大家吃个饭,热闹热闹。便将这酒宴订到了今日,也算是给徐大人和林小侯爷践行。
徐渭一脸欣慰。“小嘉有心了。”
“则嘉真该提前知会咱们的,也好备上一份礼。”冷少阳说道。
“诶,我跟婉婉也是才商定好,若是知会了你们,短短一日功夫,想是也准备不出什么珍贵物什来。咱今日呢,就正式的知会大家伙一声,我跟婉婉的婚礼定在了腊月十八,到时候,大家伙就尽情的把好礼给我送上门吧。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哈哈哈,冯则嘉,你打的好算盘。”林君城笑的畅快。
倒是萧云策一时有些难受。他与冯则嘉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处理案件时打过交道罢了。原以为今儿个就是过来蹭顿饭,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顿饭。
他咬牙合计着,届时这礼钱能不能不送呢。
正纠结间,便听陆知暖说道:“这礼啊,自然是要仔细挑选的。苏婉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只是可惜大婚之日,我不在这里,不然,定要我徒弟风光大嫁的。”
陆知暖这么一说,萧云策又开始合计着,这礼钱给多少才合适。看样子,他小皇婶儿该是很重视这个女徒弟的。
啧啧啧,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随林君城一道过来。萧云策如是想着。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说说笑笑,很快就过了晌午了。
“小嘉,如今已是一县的县官,今又有了家室,做事便要更加沉稳,可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心随性了。”徐渭嘱咐道。
“老师说的是。”
“冯大人,你我虽认识不过短短数日,但我是认定了你这个朋友的。在这里,便祝二位百年好合。”
“多谢林小侯爷。”
这边与冯则嘉说了会儿话,林君城便去了萧元璟身边。
“这次押送囚犯进京,警醒着些,尤其是徐大人的安危。”
“君城明白。咱们倒是没什么,恐怕那些人都等着王爷呢,此次王爷带着王妃回京,这一路上,怕是不会消停,王爷要多保重。”
“嗯。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启程吧。”
“是,王爷。”
送走了徐渭和林君城,唐禹也带着众人回了闻香馆。
想容阁倒了之后,这闻香馆便成了清阳县最大的胭脂铺子。只半日未开张,门口便聚了好些人。
也有专门来找苏婉打听祛痘的事儿的,听说苏婉今日告假,便都败兴而归。
瞧见有这么多人光顾闻香馆,几个小丫头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的招待顾客。
衙门后院里,大家闲着无事,倒是陪着冯则嘉小酌了几杯。
“冯大人,日后可莫要怠慢了苏婉,若是被我知道了,可是不会轻饶你的。”陆知暖倒了杯水,权当是酒,敬了冯则嘉一杯。
“嗨,陆娘子放心,我心疼婉婉还来不及,哪舍得叫她委屈了。我保证日后,婉婉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一定要秉持着娘子说的话,就是真理,绝不反驳。”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
“你可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哦。”
“那是当然……”
冯则嘉正在兴头上,忽听衙门外头有人击鼓。接着便见陈和急匆匆赶来。
“大人,善堂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