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悠沉默了，压低眼帘看着仍昏迷不醒的韦侯爷，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刘武眼眶红红的，低声：“小姐，属下自小便服侍侯爷，当年侯爷南下，属下也跟在他的身边。他跟陌上夫人在灯会上相遇，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三个月后，老侯爷写信催促侯爷回北齐，侯爷没办法，只好告别夫人匆匆北上。不料命运弄人，侯爷刚回到盛京城才发现圣上已经下了赐婚圣旨。”

“侯爷不愿娶新月公主，甚至要冒死进宫请皇上收回旨意。皇后娘娘和老侯爷将他关了起来，锁上脚链和手链。那段时间，侯爷天天对着窗口发呆，神色呆滞。”

刘武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老侯爷劝了他好些话，让侯爷为了家族利益，为了皇后娘娘，万万不能抗旨。后来，新月公主跑来找侯爷，又哭又闹，甚至要抹脖子。侯爷情急之下，脱口说他同意……”

陌上悠眼睛微眯，忍不住问：“他从不曾告诉其他人我娘亲的事吗？”

刘武答：“不，侯爷他回到京城的时候，就告诉前侯爷了。他说他要南下，迎娶陌上夫人。老侯爷根本不肯，说陌上夫人是南岭人士，又身份卑微，至多只能做妾侍。”

陌上悠脸色低沉，心里明朗得很。

一个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一个是敌国南岭的民女，两者之间云泥之别。

听说老侯爷是一步步爬上高位，从一个普通百姓步步高升，直到最后能拥有侯位的人，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必定十分强烈。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同意儿子娶一个对家族毫无帮助的普通民女！

刘武低声：“侯爷他娶了新月公主后，只要一人独处时，总是长吁短叹，望着南方发呆。一年后，属下悄悄问他……说既然他那么想念陌上夫人，为何不派人南下，接夫人回府？”

陌上悠嘴角一扯，淡淡冷笑。

“我娘亲是一个外柔内强的要强女子，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追求，她是绝不肯当他人妾侍的。”

刘武略有些惊讶，道：“侯爷当年也是这般说的！他说陌上夫人不会肯的，他终归得负了她的一片深情。”

陌上悠轻轻叹气，看向仍昏迷的韦侯爷。

“娘亲等了你一辈子，念了你一辈子，临终前她掉着泪水，说她很想很想你。可惜你与她的缘分，竟会是那般浅薄。娘亲是南岭的人，落叶归根，还是让她歇在南山吧。”

刘武擦去眼角泪水，哽咽：“小姐，还是等侯爷醒来，你与他再好好聊一聊吧。你总是不肯搭理侯爷，他心里也苦得很。”

陌上悠苦笑摇头，道：“他的苦，他的无奈，我不了解。可我真真切切看过娘亲的苦，我很理解。我自小没有父亲，饱受讥讽和猜疑。娘亲去世后，我孤身一人为了寻他，几度深陷险境，孤苦无依。这些苦，他又理解多少？”

语罢，她起身踏步走出去。

后方晕迷的韦侯爷眼角湿漉一片，滑下脸颊，落入发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