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图书馆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头发蓬松,两眼通红,眼神呆滞。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曾经的老婆。
我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婆的目光直直的平移到我的脸上,一字一顿道,“我过来告诉你,小灯泡死了!”
我的表情凝固,耳朵嗡嗡直响,这一刻,仿佛世界都被屏蔽,我的眼里,只有的老婆。
“怎么可能?”
我无意识的喃喃说话,声音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穿越了一圈,才重新回到我的耳中。
我不相信!这不是事实!这应该是老婆的策略!
我要去看一看小灯泡!
“不要以为我在骗你!我送她去幼儿园路上,被车撞了,我轻伤,小灯泡从我怀里飞出去,头碰了地。她死了,她再也不用去那个不喜欢的幼儿园了!这是她的死亡证明。”
老婆一路说了下去,说完后,掏出一张纸扔在我桌上,终于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的眼泪也流下来,我的心碎成了无数瓣。
上周末我还去看过她,还活蹦乱跳,这么快就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老婆还是那样冷冷的望着我,继续道,“从今以后,你和我再也没有什么联系!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说一声再见!”
我能从老婆的语气听出决绝的语气,我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跌坐在椅子上。
……
……
图书馆外进来一个人影,我没有抬头看,耳边却传来老婆好像来自地狱一般的声音。
“是你!你还敢来?!就是你拆散了我们家,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我迷茫抬起头,是谁?我的泪眼还模糊,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我只能看到一簇鲜红的血花闪现,一簇又一簇。
……
……
直到周围纷乱,警车围住图书馆,大批警察闯入时,我依然没闹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等我明白过来时,何悠悠已倒在血泊之中,老婆则被警察们压在地上。
我从老婆被按得扭曲的脸上,只能看到漠然。
一名警官,走到我面前,严厉骂道,“行凶的是你老婆?!她都几天没碰手机了,你怎么不上报?”
我望望地上的老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真是狗屎一样的世界,难道更重要的,不是伤人事件么?
……
……
等我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后半夜,冷风灌进脖子,浑身打着冷战,我却茫然不觉。
走到路边,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发愣。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小灯泡怎么会说没就没。
想不通老婆冲动动手的原因。
按说,她根本就没见过何悠悠,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而且,她为什么要带着刀来?
是她能预知何悠悠要来图书馆,还是她本来就是来和我同归于尽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纠缠在一起,我痛苦的挠着头。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颤动起来。
掏出手机,只见记事本上,自动弹现一行文字。
“一切,是我设计的!”
我呆滞了足有两分钟,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打上三个字。
“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哪怕是手机生命,我也从没有让它的摄像头面对过何悠悠,何悠悠也从未在它面前说过哪怕一句话!
手机记事本上,一行行文字自动弹出。
“虽然你很小心,从没让我见过她,但我知道她的存在。
我见不到,我可以让别的手机见到,她来的路上,她在图书馆里,她离开回家,都在我们族人的监视之中!
你不明白,只要这世上任何一个手机的摄像头面向你们,我们就能观察到。
所以,这一局,你输了!”
我的面目狰狞,猛的站起身来。
十几米外,蹲在路边专心拍我视频的孩子,也吓得赶紧跑了。
我望一眼孩子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在记事本上打字道,“你这样逼我,不怕我破罐破摔?!”
“你不会的,我们的摄像头全方位观察你的结论是:你,还很在乎你的老婆。现在你的老婆在训导中心,如无意外,再也出不来了。
同时,何悠悠还在抢救,她的生死,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能感受到,这文字后面的洋洋得意之色。
我颓然坐回马路牙子,默默看着继续弹出的文字。
“交出内网的管理员权限,交代零号的身份,否则,你老婆会死,何悠悠也会死!就像你的小灯泡一样!”
……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我拿着以前的钥匙,成功打开了曾经的家。
屋里一片空空荡荡。
我很疲倦,我打下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内网的管理权限,我也不知道零的身份,你白费心机了!”
然后,我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我真的很后悔,我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把手伸得那么长?就好好的沉迷于手机的世界里,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多好!
我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麻木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碎裂,但是,这一夜,它却安静的躺在那里,记事本没有写任何文字,也没有报警。
我在记事本上打字。
“我,要去看看我老婆,还有何悠悠!”
……
……
清晨,我重回训导中心,我在那里见到失魂落魄的老婆,看到她的眼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以另一种方式,结束了对手机的依赖。
但我无法预测,现在的她,还能否发觉世界的异常,我只是趁看护人员不注意,偷偷在她手里塞了一杆圆珠笔。
她的眼中在片刻间回复了一点点光彩,她诧异的望着我,却没有说话。
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我们却终于心有灵犀。
不久,我也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何悠悠,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生息。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建议!
问过医生护士,何悠悠出事以来,找不到她的家人,好像她就是这世界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和老婆,又何尝不是如此,本来还有小灯泡,现在,也一样孤零零的,无老无幼,亲戚断绝。
……
……
我漫步走在帝都的公路上,也不知道去向,走了足足一天,傍晚时,等我坐下,才恍然发现,我又回到了那个中心花园,那张长椅上。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一道道痕迹,唯一的二号,何悠悠,以这种方式,也快要挂掉了。
八个逃脱者,只剩下我一个人。
下一刻,我愣住了。
我的手上,摸到了,第九条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