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我也没具体再问下去。反正我觉得多半又是些肉麻的情话,我可懒得跟他纠缠下去,万一他再做出什么荷尔蒙过盛的行为,那我还真得蛋痛不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没有回皇后那报信,而是先开车驱往了军事大楼,失踪了一天的我无论如何都得赶紧回去报道了,没准医院里的塔尼亚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我送去水城的情报,干着这种轻松的差事如果还能旷工的话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军事办公楼里的灯还亮着,我原本以为加班加点的人不会太多,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在忙碌。他们焦急的脸上一个个皱起了眉头,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喂,茉茉少尉!你去哪了呀,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你人了?竟然还打扮的那么漂亮!军装呢?约会去了吗?不带你这么溜号的吧!”我在敞亮的楼梯口遇见了女士官莎莉,她正抱着一大叠文件嚷大了嗓门喊。

“嘘!轻点!”我环顾着四周同僚们投来的不善目光,谨慎地说:“我去皇后那了。”

“皇后那?”莎莉的声调却反而拉高了,她十分惊讶。

“说来话长,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赶着去趟卡恩那,回头再跟你说。”

“站住!”

我被她吓了一跳,但莎莉只是毫不客气地把手上巨多的文件塞进了我的怀里,“唉!我正好也要送资料过去,让我歇歇,都忙了一天了,嘿!小心点!别把资料都洒了。”

“啊哟,行吧。”我捧着比我脑袋还高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上挪着步子,嘴里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变得那么忙了?”

“哈!你这不务正业的军人!你不知道水城造反了吗?”

“造反了?”

“嗯。”莎莉这回想起压低嗓门了,“听说是水城的酋长跟起义军的将领合作了,他们带着一群人把皇帝的舰队给占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起义军?”

“嗯,是的,你家的莉莉还没回来吗?”

我摇了摇头,心里暗自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也许在路上了吧。”

一扇刷着黄漆的铁门半掩着,里面正有人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出于礼貌,莎莉敲了敲门。

“进来。”熟悉的女声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我在上校的书桌台上放下手中拿一大堆挡住视线的资料,抬头才看到原来是塔尼亚正和卡恩上校在讨论战局的事。

塔尼亚憔悴的脸看上去还没有恢复气色,看来她还是提早出了医院,她停下了与卡恩的谈话突然质问我道:“茉茉,你去皇后的宫殿干什么了?”

卡恩的情报工作的确很敬业,皇后的宫殿门口居然也布下了眼线。

“因为我有嫌疑,所以要我配合调查准太子妃安妮的命案。”我不太自信的回道。

“哦。”塔尼亚的眼神里明显抱着几分怀疑,她又追问道:“对于安妮的死我们都很遗憾,但她的事怎么会和你摊上关系呢?”

我无奈把昨晚在太子那做客的事告诉了塔尼亚,然后有描述了从安妮中途到场,又到愤然离开的细节。

“是的塔尼亚,昨晚她的确去了太子那,是太子让我转达邀约的。”卡恩帮忙解释道。

“哦?太子为什么约你?”

“因为……”我考虑了下说道:“因为舞会那天太子本来要请我跳的那支舞被你进来时打断了,所以他希望能再邀请我一次,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吗?”塔尼亚并不相信只是跳一支舞那么简单,但她似乎也找不出反对我去太子家做客的理由,悻悻地说:“好吧,我不干预你的私事,但最好别再卷入麻烦了,毕竟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我看她已经卷入麻烦了。”卡恩叼起烟斗靠在椅背上说:“今天皇帝还特地把我找去问过我关于茉茉的一些情况。”

“皇帝问了什么?”我插话道。

“别担心,只是问了一些你的基本情况,他好像并没有太在意你的事,因为今天发生的新战况足够令他头疼了。”

“是水城的舰队被占领的事吗?”

“嗯,莎莉已经告诉你了是吧。”卡恩朝着空气里吐了个烟圈,淡淡的说:“这下战局的变化有点大了。”

“莉莉还没从水城回来吗?”神色烦闷的塔尼亚又在一旁问道。

“是的,还没回来。”我低着头说道。

“但愿别出什么事吧,那里投降了起义军,如果那些叛贼见到一个皇帝的亲兵,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来。”塔尼亚并没责怪莉莉的擅离职守,而是反过来替她担心着。

从某种角度来看,塔尼亚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她对敌人铁血无情,但对下属和朋友还算挺有人情味的。不过,我倒是不担心起义军会对爱娜做出些什么,我想,只有她才能对起义军做出些什么吧。

当时的我确很希望水城的这次事件与爱娜无关,但后来的结果很明显,我的想法绝对是一厢情愿的。

“那现在我们对水城的战略又会是什么打算呢?”手臂撑着桌子莎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皇帝还没有决定,这将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出兵帮水城的话那就是在助长叛军的势头,如果不帮的话水城大多会失手,下一个对抗变异人的战场很可能就会是我们的废都了。”卡恩冷静的分析道:“也许我们该暗中帮助他们一下,等他们守住了水城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沙发上坐着的塔尼亚也提出了她的意见,“我还是反对你的观点,边境上的钢铁城还在变异人的占领下,即使我们夺回了水城,被击退的变异人迟早还会再犯的,到时候脆弱的水城还是得被攻破的。”

“别忘了现在军舰被夺了。”我在旁一针见血的提醒道:“乘机抢回水城可不一定能抢回军舰,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以后会遭到变异人的攻击,还会遭到起义军海上军舰的炮击,驻守那个地方只会让自己深陷泥潭的。”

“嗯……”卡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我点倒是没想到。”

“陛下应该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踌躇不前的吧。”塔尼亚也一脸沮丧的样子。

“那怎么办呢?”莎莉撅着嘴说,“不见得我们就待在这干着急吧?”

“干着急也是一种办法呢!”卡恩还悠哉的摇着椅子,一点战前的紧张情绪都没从他身上看到,他双手抱着头懒洋洋的说:“你还是先回医院去休息吧塔尼亚,一切等皇帝拿定主意再说了。”

“我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面无血色的塔尼亚逞强说:“我跟医生商量过了,他同意帮我写出院证明了,明天我就归建,不管到时帮不帮水城,我们都可以先把战术研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哈!你是用枪口跟他商量的吗?”卡恩无奈的苦笑道。

“算是吧。”塔尼亚也笑了,她毫不在意的说:“可我还是给了他一笔精神损失费的。”

“真是个固执的女人啊!这样可真嫁不出去了啊!”

“嗯哼!请注意你的身份上校,你可是在跟你的长官说话。”

“好吧,长官,一切都听您的吩咐。”卡恩取下了嘴里的烟斗,搓进了新的烟丝道。

“那我能下班了吗?两位长官?”莎莉翻了个白眼,摊开了两条不算太长的胳膊。

“没人规定你加班啊亲爱的莎莉。”卡恩呵呵的笑了。

“可……可这堆资料?”

“我和塔尼亚少将这不早就嫌你唠叨碍事了,所以一开始就把你支开了嘛,你不下班还真翻来了一大堆资料。”

“可门口的人都在加班啊?”

“那都是安文的人,他们领导的女儿死了当然得加班了,你跟在一起较什么劲。”卡恩狡猾的笑着,嘬了一口烟嘴道:“凶手的答案早就有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哇!你不早说,竟然也开始打起官腔了!”莎莉气得直跺脚。

“没办法哟,我也是跟塔尼亚少将学的。”卡恩瞅了一眼并没心思寻开心的塔尼亚,只得扫兴的摆了摆手说:“都回去休息吧,我也得下班了。”

“等等。”我连忙指着那堆文件打断道,“这就是安妮死的资料吗?”

“嗯,不止。”莎莉白了一眼说:“还有以前容妃的。”

“能给我看看吗?”

莎莉看向卡恩。

“哦,差点把你的事给忘了茉茉,别查了,浪费时间,这些资料我早就翻烂了,背都能背出来了。”卡恩挠了挠眼睛,挤着嘴角说:“皇后让你来查不过是个幌子,她知道你查不出真相的,只不过是表面上利用你来转移她堂弟安文的视线而已,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有一个可靠的线索,杀死安妮和容妃的手段完全一模一样,用的都是同一种毒药。”

“这我知道,刚才太子跟我说了。”

“哦?刚才见过太子殿下了吗。”莎莉看向我说:“想必他正在为此事而郁闷吧。”

“不……他好像挺高兴的样子。”我轻声说了实话。

“什么?挺高兴的?”塔尼亚也疑惑的注视着我,忽而低下头沉思起来。

“行了姑娘们,能礼貌些吧?”卡恩从鼻孔里叹了口粗气,他愤愤的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赶紧说呗。”莎莉对这个害她加班的男人白了一眼。

“我刚才说到哪了?”

“杀死安妮和容妃的是同一种毒药。”我提醒道。

“嗯,是的,几天前我曾在一具女奴的尸体口袋里得到了那个曾装过毒药的瓶子。”

“什么?你确定那个瓶子里装过那种毒药吗?”

“当然,没有证据我是不会乱说的,我找了当年调查容妃案的法医提取了里面的残渣物做过比对试验,结果十分确定,就是那种特殊的毒药。”

“然后呢?”

“今天下午安妮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她体内的剧毒成分完全一致。”

“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当然可以说明一切了,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奴,是皇后的人。”

“皇后的女奴?”

“是的。”

“那你怎么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给皇帝陛下呢?”一旁的塔尼亚,松开了紧咬的下唇,她立即严肃的问道:“这条线索可是至关重要的!”

“是这样的,我觉得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女奴根本不足以给皇后定罪,何况尸体和空瓶都是在郊外找到的,我当时觉得应该不打草惊蛇会更好,这样才能收集到更多的线索,但没想到昨晚惨剧就发生了,安妮也死了。”

莎莉瞪大了眼珠,紧张的说道:“你当时真该上报的!这样准太子妃就不会死了。”

“这可不一定,就算我上报了皇帝还是没法拿这种死无对证的东西来定皇后的罪,这样只会让皇后更警惕,虽然安妮可能的确会再多活一阵子,但到最后只不过是沦为另一种死法罢了。”

“那你现在还不打算告诉皇帝吗?”莎莉显然有些不满。

“我现在更不能告诉他了,这样我会摊上大麻烦的。”卡恩惋惜的摇着头说:“皇帝会拿安妮的事来怪我当初知情不报的。”

“你就是知情不报!”莎莉叉着腰对他的长官指指点点。

“好了,别吵了。”塔尼亚板着脸,认真的说:“这样吧茉茉,既然皇后也让你查出真凶,那么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查下去好了,卡恩!你把那个瓶子给我,我让我父亲利用他生意上的人脉关系帮忙查出瓶子的产地,顺藤摸瓜,揪出皇后的狐狸尾巴。”

我开始有些动摇了,现在种种迹象全都指向了皇后,那个儿时曾亲昵的小姐姐,也许真的变了。

就像一块甜美的蛋糕,放久了,过期了,它的甜美也就只能永远活在记忆中了。若是为了缅怀记忆不舍的扔掉,痴痴的去品尝,那么后果一定是痛苦不堪的。而人与人之间的旧情,不也时常如此么。

我决定无论结果是否真会令我失望,我都得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因为对我而言,这种事情,必须得有个交代。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抱有侥幸,但愿,不是她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