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金色殿堂里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在镶满宝珠的黄金宝座上,穹顶上的水晶灯射在他身上,把那副合金色的铠甲闪得格外耀眼,他一只手托起着微微突起的下巴,浓密的眉宇间弥漫着幽怒的气息,他已经沉默了很久,那个正跪在他面前的男人汗如雨下惶恐不安,在场站着的其他人个个都面如土色栗栗自危。一阵轻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卷起了轻薄的帘子,猩红色的绸缎在大殿里肆无忌惮的飘着,人们仿佛从中预见到了这个跪地之人的结局。皇帝从他的宝座上缓缓站了起来,他拔出腰间的一把精致的象牙柄手枪。几番震耳欲聋的枪响后,一个守在殿堂口身着暴露的女仆倒在了血泊里。她没有栓好窗帘,这就是她死的缘由。
“我的将军,你是否尽了全力?”皇帝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了跪在他脚下的男人,粗大的手心轻轻地压在了他那头棕色的卷发上。
“我……我轻敌了陛下。”跪地的男人汗流浃背,他坦然失色的吞吐道。
“哦,轻敌了。”皇帝抚摸着他的头发,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是……是的陛下,我原本就觉得他们会在公路上设伏所以才分了两队人准备从高地上绕行过去,可就在我们快要抵达高地前突然出现了一辆银色的车子,他冲过来击毙了我手下的领队长,扰乱了部队的阵形。”他喘着粗气,紧张的继续说道:“当时行军的速度太快了,我在后面没法阻止他们追进峡谷里。”
皇帝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所以,还是被引入了圈套是么?”
跪地的男人没有辩解。
“你带去了三千人,带回来多少人?”皇帝又问。
“我……”男人迟疑道:“撤退的时候只剩两百人了。”
“我要具体的数字。”
“加上我一共两百二十一个。”
“来人。”皇帝插回了手里的枪,漫不经心地坐回自己的宝座上说:“把这两百二十一个全部杀了,一个都别留下。”
一群士兵冲进了宫殿,拖起那个瘫软的将军把他拽出了殿堂。
“陛下!”站着的人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军官突然上前跪了下来,她低着头诚恳的央求道:“巴伦将军纵然该死,但士兵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服从命令罢了,请陛下宽恕他们吧。”
“我的确也不太想动手杀他们。”皇帝打量着眼前白净的女军官,她的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穿着军装的她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他们早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逃回来让我动手。”
“可……”
皇帝没让女军官再说下去,他突然舒开了眉头和颜悦色地打断道:“你叫什么?”
“塔尼亚”
“好的塔尼亚,你很勇敢。”皇帝坐直了身子看向远方说:“我有个差事要给你做。”
“陛下请讲。”塔尼亚的眼中泛出期望的光芒,她略感激地抬起俏脸望着皇帝,“无论是什么任务我都会竭尽全力完成的。”
“哦。”皇帝把粗壮的手臂搁在宝座扶手上,他淡淡地说:“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死了个没用的女仆,现在,我需要另一个了。”
女军官塔尼亚忽然收回了脸上的微笑,她毛骨悚然地看着眼前这位难以捉摸的皇帝,她张口结舌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厄运。
“来人,把她衣服剥了,她需要身清凉的。”
皇帝竖起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红地毯上光着身子哭泣的女人,他的思绪早已飘出了大殿,浮在整片废土之上,大臣们缄默不语,他们同情这个一夜间成为女奴的同僚,她是富商亚伯拉罕的女儿,废都里原本最有前途的明珠,但是同情归同情,他们还是难以抑郁内心深处的邪恶从那娇柔的女子肉体上联想出任何她今后将会遭遇的污秽场面。
“真是个废物,害死了那么多人。”皇帝摸着戒指上的玛瑙回过了神,他同时也打断了发呆的大臣们,他的眼神犀利像一只捕食的老鹰,他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说“联邦在高墙外的动静变大了,你们增加些驻军,看看那老头儿究竟搞什么鬼,火城的事放一放,先派刺客去把叛军领头办了再说。”
……
得知塔尼亚被皇帝当众羞辱并成了他的女仆后,她的父亲一怒之下连夜逃出了废都,投靠了火城的起义军。那天中午我和阿剁带着人刚从19号高地回来,战斗的十分惨烈,冲出峡谷后的我没再回到高地上支援,而是留在原地撬开了我的车门把重伤的胖山姆拖了出来,中途从峡谷里又冲出过一辆敌人的战车,不过就在我捡起地上的枪准备再次战斗时,冒着烟的他们就先自己炸了。
山姆废了一条腿,耳朵虽然被打烂了但还听的到声音,与他相比,兔子的情况就更糟了,那个往车里扫射的敌人击中了他的背部,虽然他被身上廉价的防弹背心救回了一条小命,可子弹的冲击力还是狠狠地凿碎了他半边的骨头,我当时想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可在我钻进身子后才发现有一根铁条牢牢地扎进了他的肚子里,我没法拉他,那样只会把他的肠子勾出来掉的满地都是。我看守着他们直到峡谷里不再有枪声,阿剁是第一个赶来的人,他浑身是血地开着一辆破了轮子的吉普停在了我们边上,高地上的起义军人陆续抬下了很多伤员,赢得胜利的他们没有一个是挂着笑容的。当晚我们就地竖起了帐篷一些人抢救着那些还有机会存活的伤员,另一些人则疲惫的回到峡谷里清扫战场。阿剁安排了几个被活捉的俘虏用锯子折腾了一夜,被救出的兔子奄奄一息,没人想到瘦弱的他还能活下来,但不管怎样他都得再病床上度过很长一段日子了。
第二天早上我见到了爱娜,我们原先赶来高地时的车辆大部分都在激烈的战斗中损毁了。她在收到一个传信兵的通知后动员了城里的居民开车过来接应我们。她第一眼见到我时难掩脸上喜悦的神色向我冲了过来,我摊开双臂迎接着她的拥抱,却不料她突然在我面前止住了步子,一掌把我拍到在地。奇怪的是我没有怨恨她下的黑手,反倒的躺在地上开心的回答她冷嘲热讽的询问,我告诉了她我们许多英勇战斗的细节,她坐在我边上津津有味的听着。在我叙述自己中弹时她的神情变得紧张,还仔细的端过了我的左手观察了伤口,而当我有一次感谢她送我的防弹大衣时,她没有再流露出一贯的骄傲,只是温柔的摇了摇头,拨弄着耳边的金发欣慰的朝我笑。
“我以后会留在你的身边。”
爱娜在说出这句话时脸颊上泛起了红晕。我们谁都没再提过之前会议上争吵的往事,因为我也觉我开始渐渐觉得,有些离不开她了。
人间的世事总是难以预料,女人的心也正像废土上飘忽不定的天气令人难以捉摸,也许昨天她还在讨厌你,今天却可能会爱上你。
但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爱娜的身上,因为马上她就让我懂得了一个叫一成不变的道理。
“谢谢,我……”
“谁让我们是要好的朋友呢!”爱娜又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背上。
这次,我没能抗住她的分量,我背后裂了两根肋骨,阿剁不得不用担架把我抬上了一辆装满伤员的卡车里,幸好在走时他同意了帮我拖回那辆近乎报废的银色沙地车,要不然在病床上的我没法安心躺过两周。想在废土上留下东西,那绝对是件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勤劳的拾荒者和吹不尽的风沙总会把它们处理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