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马车中,顺利的出了朝歌城,这才双双松了口气,姐妹二人两相对一笑。云儿忽见面露苦涩,拉住王霞瑞的手,皱眉道:“小姐莫怪云儿多嘴,云儿始终觉得小姐如此做有些大胆妄为,实在欠妥。”
王霞瑞听言一愣,笑道:“云儿是指我二人这般偷偷出走吗?”
小云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王霞瑞却笑了笑,此刻已经出了城,也就显得轻松了起来,不禁莞尔道:“那你说的是什么啊?”
小云微一沉吟,轻叹一声,摇头道:“云儿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女儿家名节最为重要,小姐怎能恍称自己未婚先孕,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了,可糟了大糕了,不明真相的人会在后面戳着脊梁骨骂小姐你的。”
那名青衫男子虽在前赶车,但架坐与车身仅一板相隔,她二人的对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小云如此说,那男子不尽心中也是一惊,忽又听王霞瑞笑道:“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好。其实小云说得也没错,女儿家名节当视为生命才是,但也需分事态而言,若是遇上恶霸歹人,那自然宁死也要将保得清白,虽说如此,但也无须立个牌子予别人看吧,所谓清者自清,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自得心安也就是了,重要的是名节本身,而不是别人如何看待。此番若非如此,爹爹又怎肯罢休,还不是非要逼我出嫁不可。”小云听言有些明白,但又不明白,只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默不作声。
那男子听得王霞瑞如此一番言语,觉得此女倒是颇有些意思,不但性子刚强坚毅,而且思想更是出人意表,独树一帜,大别与平常女子,最重要的她与自己同一般遭遇,也是被父母逼婚,可说是同病相怜,但是自己却绝对没她那份胆量,竟然负气出逃,不由得大为佩服,对其颇生了些好感。
“哎呀!”忽又听小云一声惊呼,道:“糟了!小姐,我二人匆匆出门,身上竟没带半点银两,恐怕往后得要挨饿了。”
只听王霞瑞摇头叹道:“你呀!老是爱大惊小怪,也不知说了你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这性子。”言罢,将自己头上珠钗取了下来,递与小云,道:“这支珠钗乃是去年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如今江湖救急,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先拿去当了吧,应该可以换得十几两银子,往后慢慢再说。”
二人一席话均被前方赶车的青衫男子听在耳中,那男子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笑了笑,却仍是犹若未闻一般,没去打搅她二人,赶着马车一路向东行去。不一会马车便行至城东外的稻香村门口,男子这才开口对车内言道:“二位姑娘,已经到了稻香村了。”
王霞瑞见到了地方,与小云二人从车中下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对那男子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援,我姐妹二人真是感激不尽了。”
只见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莫要客气,我也是在家中呆得乏闷,所以出来散散心,至于去哪儿,并无目的,到哪儿都是一样,也可算是顺道送送姑娘,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言罢,转身从驾座旁的木匣中取出一袋银两来,递予王霞瑞,又道:“这里有些银子,还请姑娘收下,路上也可做个盘缠用。”
王霞瑞听言一愣,与小云相互对望一眼,均显诧异。见那袋银子鼓鼓囊囊的,足有五十两之多,也不伸手去接,默然半晌,才皱眉道:“公子这是何意?”
那男子淡淡一笑,微微低头,言道:“说来还请姑娘恕罪才是,在下并非存心偷听二位姑娘的谈话,只不过这马车实在有些太过窄小,方才二位在车中所言,尽被在下不小心听了去,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王霞瑞听言有些尴尬的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才对那男子道“这非公子之过,公子又何须自责,只不过小女子被父亲逼婚再急,实不得以才出此下策。公子相助我二人逃至此外,小女子已当感恩殆尽,这银两万万不能收,还请公子收回。”。
那男子听到逼婚二字,视乎触动心境一般,微一低眉,仰头长叹一声,随即勉强笑了笑,又对王霞瑞道:“实不相瞒,刚才在下无意听到姑娘一席话,心中好生佩服,在下家室严苛,不敢妄想予姑娘一般,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爱自己心爱之人,更是没有姑娘的胆量,敢违逆父意,离家出逃,正因如此,在下才衷心的希望姑娘能得偿所愿,与家人、爱人自由的生活在一起。”这段话说得甚是真切,无半分作伪之态,言至此,又轻叹了一声,语气却低沉了下来,又道:“不瞒姑娘,在下很快也要娶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子为妻,此事实非在下所愿,所以今日看到姑娘能冲破束缚,去追寻真我,在下心中何止羡慕,更是觉得汗颜。”
王霞瑞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是一动,叹道:“想不到公子也有这番遭遇,我二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那男子淡淡一笑,有些苦涩的对王霞瑞道:“同病却是不同的方子,在下虽然心中烦闷,却只能四处走走,以此来舒缓心中郁结,可姑娘的举动实在是让在下击节叹赏,可叹啊!若不是在下身上的枷锁如此之重,而在下有少了姑娘这份勇气与担当,否则的话还真想向姑娘一样,抛开束缚,去追寻真我……哎!这些银两……”言至此,顿了顿,微一转念,又道:“听闻姑娘有珠钗一支急于出售,不知在下用这些银两来换,够不够?”
王霞瑞自然知道他的用意,随即摇了摇头,道:“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这些银两太多了,你我萍水相逢,小女子实在不能收,还请公子收回!”
王霞瑞话音刚落,只听那男子哈哈大笑,摇头道:“贵重?我还以为姑娘见识超人,乃瑰意之辈,不想竟也是如此客套,竟拒人已琦行!”
王霞瑞听言一愣,问道:“公子此话何意?”
只听那男子笑道:“本以为寒冬未尽时,自有腊梅香,在下自知无法同姑娘一样违逆父意,那也罢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姑娘义无反顾,敢于挣脱束缚,在下心中不但佩服,更是将姑娘引为知己,这点银两与在下这份情谊相比,岂能算得是贵重?希望姑娘莫要拒人于千里。更何况这支珠钗乃是姑娘的父亲相赠之物,除精致之外,相信其背后还有更特别的意义,若只与珠器店老板换取区区十两白银,简直是糟蹋了,不如交由在下代为保管,这些银两当借予姑娘也好,等来日姑娘手头方便了,随时来向在下讨回这支珠钗便是。”
王霞瑞听言微一沉吟,想到自己此去也许要盘缠,随即微微点头,笑道:“如此,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言罢,从小云手中接过珠钗,递给了那男子。
那男子自然也是接过珠钗,淡淡笑了笑,将银两交予王霞瑞手中,随即又问道:“哎,真是失礼,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王霞瑞微微一笑,道:“公子言重了,我姓王,贱字霞瑞。”
那男子一听她报出自己名字,当即愕然,表情瞬间僵住,忽听王霞瑞轻唤了声‘公子!’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王霞瑞见他神情恍惚,心下也是一奇,随即又问道:“莫非公子认得我?”
只听那男子呵呵干笑了两声,言道:“我与姑娘今日第一次见面,又怎会有缘相识。”
王霞瑞也不在意,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阿……”那男子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忽见到道旁两颗柳树,忙道:“在下姓……姓‘柳’。”
“柳?”王霞瑞道。
“不错”男子笑了笑,道:“贱名石昔……”
男子脸上先前那一丝不自然的怪诞表情转眼即逝,王霞瑞自是没有察觉,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道:“原来是柳公子,霞瑞在此谢过公子厚赠,若来日有缘的话,霞瑞定会加倍偿还。”
柳石昔哈哈一笑,道:“王姑娘莫要再客气,今日你我初次见面,想必姑娘定是不肯平白无故的收下这些银两,那这支朱钗我便先代为保管了,若是来日还有机会的话,在下定将这朱钗奉还。”
王霞瑞本是不拘小节之人,听柳石昔如此说,也是一笑,道:“既然如此,那霞瑞也不再客气,今日多得柳公子护送,又以银两相施,只可惜霞瑞尚有要事在身,他日若是有缘再见的话,霞瑞再好好谢过柳公子,现下就此别过,柳公子请珍重。”言罢,又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柳石昔见此拱手作揖,道了句“告辞!”,王霞瑞微笑点了点头,拉着小云转身便往村中行了去,待她二人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柳言昔又将那支珠钗取了出来,呆看了半晌,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叹了一声,这才驾着马车自行回朝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