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人群中原本指责那卖剑之人心狠手辣的声音中道而止,一阵窃窃后,纷纷都指责起那瘸腿之人无礼来。那瘸腿之人见此情形,涨红了脸,老羞成怒道:“你……小爷扔也扔得,要你这丫头在此多管闲事,再敢多言,我撕烂你嘴。”
此刻那万剑门领头的弟子见人心转向,也有些愕然,原本己方是来此兴师问罪的,却在这丫头的巧舌之下,倒成了理亏的一方了,随即冷哼一声,对王霞瑞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我万剑门为司命府做事,小商小贩凡来淇邑收售物品者,需先向司命府登记注册,此人一未登记,二未注册,我师弟执法办事,反倒被其打断了腿,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王霞瑞道:“噢?卫国律有云,凡执法者需先明其法度,以示众人,我倒要问问你这师弟,有没有对这位卖剑之人说明清楚,需要登记注册以后才能再此处行商?”言罢,王霞瑞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那瘸腿之人。
那瘸腿之人向来跋扈惯了,此时早已气急败坏,怒吼道:“臭丫头,小爷我不说又怎的,今日你二人与这卖剑的狂徒,若不每人留下一条腿在此,休想离开,王朔师兄,少要跟她废话,先动手再说。”
众人听言一阵哗然,纷纷指责这瘸腿之人不讲道理。王霞瑞见状淡淡一笑,却不再理那瘸腿的莽夫,转而对那位名叫王朔的万剑门弟子道:“你们不说如何登记,上哪注册,法度不明,只知以势欺人,谈何执法,即便司命大人也没这般霸道吧。”
那名叫王朔的万剑门弟子心中暗忖:现下对方倒占了理,若是此时动手,即便出了这口恶气也难免会闹人话柄,倒真成了以势欺人了。眼下这三人一看便知均是外地人无疑,而万剑门确还要长居淇邑,若因此遭人口舌的话简直得不偿失。想至此,心中暗骂那瘸腿师弟愚蠢至极,随即对王霞瑞道:“你这丫头巧舌如簧,我师弟他本是一番好意,为淇邑的百姓着想,却倒叫你说成是仗势欺人了。”言至此,转向人群,将地上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拾了起来,对众人道:“各位看客均都有眼有珠,这几个外乡人居然拿这么一块破铜烂铁到我淇邑来欺骗百姓,敲诈钱财,大家看看地上写的字,‘古剑葛雨,五万贯,分文不少‘。就我手中这块破烂,此人居然想在我淇邑讹取五万贯钱,若是哪个不长眼的上此恶当,各位不妨设身处地的好好想想,这不是欺人太甚便就是拿我淇邑百姓当作傻子。’’言至此,将那葛雨剑高举过头,在众人面前展示。
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当即便有谩骂之声传出,纷纷指责那卖剑之人,连带王霞瑞与杨尧也一同遭殃,王朔见状嘴角微翘,见那卖剑人仍旧闭目不语,又对众人道:“我万剑门弟子身为司命府护卫,见此情形怎能不管,我师弟他上前与这外地人理论,却因此而遭他毒打,断腿而归,其中是非曲折不用我说,我相信各人心中自有公断。”
这一番言语简直犀利之极,诋毁对方的同时也将那跋扈的瘸腿师弟烘托成一个为民着想,见义勇为之辈,果然无往而不利,听得杨尧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王霞瑞却淡淡笑了笑,讥讽道:“昔日有郑人买椟而还珠,想不到在这淇邑也能遇上将古剑辨为废铁之辈。”
王朔听言不怒反笑,道:“废铁就是废铁,众人看得分明,任你再有伶牙俐齿之能,也不可将这废铁真说成了古剑。”
王霞瑞微微摇头轻叹,故作惋惜,道:“哎~!不但不识货,还口出不逊,以势欺人,既然如此,便让你长长见识。你手中那柄古剑名为葛雨剑,又作哿雨,乃是远古时期神农氏的佩剑,剑长一尺两寸,剑宽两寸三分,因神农氏常年以百草为伍,顾名葛雨。”
此言一出,不但王朔,就连杨尧都不禁讶然,没想到这葛雨剑还真有来头,自己自忖对天下名剑了如指掌,可这远古的剑自己还真是一无所知,更震惊这王姑娘居然能徐徐道来,看他言辞凿凿,有理有据,绝不像是胡编乱造。殊不知王霞瑞乃是医学世家,家中祖祖辈辈积累的医学典籍多不胜数,当中正好有一卷《神农经》,王霞瑞自然读过,知道葛雨也不稀奇。
旁人却没注意,就在王霞瑞说出此一番话时,那位一直如石雕般纹丝不动的卖剑之人竟然睁开了睛,以一种稍显意外的眼神打量了王霞瑞一番,而后又缓缓合上了,一如既往的靠在土墙之上,不动,不语……
只听王朔哈哈大笑,道:“早知道你有舌灿莲花之能,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枉然,口述无凭,难道就凭你一张嘴便想蒙了这世人的眼睛不曾?”
王霞瑞道:“不错,确实口说无凭,但若我能证明给你看又当如何?”
王朔自是不信,冷笑道:“你若真能证明这破铁便是你口中所说的神农氏的佩剑,我便放你们离去。”
王霞瑞也是一笑,讥道:“笑话了,腿长在我自己身上,还需要你放?我若想走,刚才早已离去。”
听言,王朔冷哼一声,微眯双目仔细打量了王霞瑞一番,倒有些犯起嘀咕来,又看了看手中这锈迹斑斑的铁尺,心中暗道:这东西难道真是把古剑,就算是古剑,这丫头又如何证明,难道她要将上面锈迹打磨干净,如果真是这样,那我道也有话说,只是这丫头言语咄咄逼人,一点台阶也不留,先前放她二人离去,她竟然不走,又来与我作对,今日定要给她点颜色尝尝。想至此,心中歹意难遏,冷声道:“你若证明不了,又当如何?”
王霞瑞道:“你说如何。”
王朔冷冷一笑,道:“哼!我要你一只腿。”
王霞瑞想都没想,道:“好,但是我若能证明呢,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杨尧大骇,连忙拉了拉王霞瑞,在她耳边低语道:“王姑娘,不可啊。”
王霞瑞回过头来,对杨尧投去一个灿烂的微笑,也低语道:“没事,杨大哥说它是古剑它定是古剑无疑,我相信你。”
杨尧听言一愣,这若是赌输了,她岂不是要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失去一只腿,可面对她充满信任的微笑,杨尧竟无可辩驳,不禁暗道:好,既然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倘若真要输了,那我便替你还一条腿就是。想至此,也不再言语,向王霞瑞微微点了点头,也投去坚定而信任的眼光。
王朔见他二人窃窃私语,不禁冷笑,道:“你若真能证明,那我这师弟的腿断了也就断了,我们不再追究,就此离去。”
王霞瑞点头答应,道:“一言为定!”
此言一出,那瘸腿的师弟便是一愣,忙道:“王朔师兄,不能便宜了这几个外地人。如此,让我万剑门脸往哪儿阁啊?”
“你住口!”王朔没等他继续把话说完,便即出言喝止,转身对他使了个眼色,颇有深意的道:“师弟你放下,此处众目睽睽,师兄自有办法为你讨回公道。”
那瘸腿师弟倒也不蠢,接收道这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仔细咀嚼了王朔这话的意味,这分明是说此处众目睽睽,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自会为你讨回公道。瘸师弟想通此节,便也不再言语了,任凭师兄做主。
只听王朔对王霞瑞道:“不知姑娘要如何证明这块破铁就是你口中的葛雨剑啊?”
“很简单!”王霞瑞道:“当年神农氏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煮茶而解。而后茶予神农解百毒,神农氏以佩剑作匙而烹茶,葛雨被当作神农煮茶的匙子,年深日久,剑身之上便也吸收了茶的神韵精髓,若以清水煮剑,待水沸之时必成清茶,不但如此,葛雨还有一个功效,便是能解百毒。”
此言一出,那卖剑之人再次睁眼,向王霞瑞投去赞许的目光,脸上也露出一丝蔼然的微笑,用略带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姑娘说得好,以姑娘所见,此剑可值五万贯否?”这男子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一样,声音竟有些生涩。
王霞瑞略微沉吟,道:“依我看,此剑乃无价之宝,先生若执意要卖,价格当再翻十倍也不为过。”
那卖剑人听言微微点头,稍稍思忖了片刻,突然缓缓起身,对着王霞瑞深作一揖,王霞瑞见状也还了一揖。那人这才上前两步,在地上写有字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脚将五万贯的五字抹去,又捡了根树枝来,重新在他抹掉的位置又写上了‘五十’两个字,如此一来便成为了‘古剑葛雨五十万贯分文不少’。那男子写完字后,便又自行坐回原位,闭目不语起来。王霞瑞见他如此举动,也是有些愕然,不禁心中暗忖:真是个怪人……
此刻众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望向那男子,见他又坐回原地,也均都道他行为怪诞。只听王朔道:“你二人莫要再演双簧了,你们分明早就认识,早已串通好了在此惺惺作态,糊弄世人,什么狗屁葛雨,解百毒了?还不是一样口说无凭。”
王霞瑞道:“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王朔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试。”
王霞瑞听言笑了笑,对身旁的杨尧道:“杨大哥,可否劳烦你去找个陶罐再盛一些清水来?”
杨尧自是欣然应允,笑了笑,便转身朝人群外去了。过了片刻,果真端了一盆盛满清水的陶罐来。王霞瑞又道:“我需要生一些火将这罐清水煮沸。”
很快杨尧便从旁边的残墙之上取了些石砖来,葺成了一个炉灶,将那盆盛满清水的陶罐放在炉灶之上,生了火,不过一会儿,那陶罐中的清水便开始冒起来白烟。王霞瑞点了点头,对着王朔一摊手,道:“拿来。”
王朔一愣,随即才反映过来,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悦的将手中的古剑塞到了王霞瑞手中。
王霞瑞也不理会,接过古剑,对着围观众人展示了一番后,便将那柄葛雨剑放入陶罐之中,只见罐中的清水渐渐泛出了绿色,过了一会,待到罐中水沸之时,果真有一股茶的清香四散开去,再看罐中之水,汤色幽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煮成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