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唿’的一声破空声响,那长剑离弦飞出,在月光下拉出一道寒芒,直奔尹球而去,惊得孝公坐骑一声长嘶。尹球大骇,愕然瞪大了双眼,张着大嘴,却不敢发声,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长剑从自己胸膛穿心而过,这才‘啊’的一声惨嚎,脚下邬勾听到声响,猛的朝他咬去,尹球连退两步,一个后仰,从沅溪楼上翻身跌下,众人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惊愕,口鼻黑血溢出,早已毙命。
不想这欺君弄朝,不可一世的佞臣贼子,今日竟成了鲁孝公的活靶,就此一命呜呼了,在看虢、尹等辈,违朝违权,相助妖后残害同僚,不惜弄得朝政空虚,天下万民同怒,只为长生不死,只是可惜,事与愿违,今日此二人双双毙命,还落得个千古骂名,有道是巧话谗言媚暗君,满图富贵万年身。一朝骈首同诛戮,落得千秋骂佞臣。可叹之极,可笑之极……
赵叔带从沅溪楼上下来,将阁楼中的情况与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听言无不愕然,均想不出良策以救天子,正至此刻,忽听得褒姒‘啊’一声惊呼,众人忙抬头望去,只见她目光如炬,狠狠的盯着西门楚丞,右手握着冷月宝剑,捂在自己左边肩头之上,鲜血从她指缝间直涌出来,褒姒左肩处竟是受了重伤。
西门楚丞仍是一语不发,沉着脸,挺戟又朝她面门刺去,褒姒冷哼一声,矮身避开他迎面刺来这一戟,忽觉耳后风气,一股寒气逼至,心中一惊,忙侧头回避,只觉脖颈处一阵剧痛,‘岑’的一声,那长戟戈勾竟贴着自己脖颈森然而过,顺势割下一律长发,鲜血顺着脖颈流了出来。若非自己及时避开,恐怕这颗头颅已被他摘了去。褒姒心中大怒,一咬牙,提剑便刺向西门楚丞小腹。西门楚丞挥动手中长戟,将戟翼在身前一绕,竟将她冷月剑牢牢锁在矛刺与戈勾当中,令其动弹不得。
岂料褒姒突然放开手中冷月剑,跃起身来,抬足轻轻在戟杆上一点,身子已欺进西门楚丞身前,猛的从口中喷出一股黄色粉末来,直喷向西门楚丞面门。西门楚丞一惊,忙伸手臂去档,岂料这粉末细如尘埃,轻如丝绒,密如朝雾,哪里还档得住,西门楚丞只觉呼吸间闻到一阵芳香,立时便头晕目眩起来,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振作精神,抬头朝褒姒望去,只见人影全无,自己正身处在一片花丛当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此等场景只是感觉甚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此地究竟是何处,心中茫然不解,一片混乱。
忽听得身后一名女子呵呵轻笑,西门楚丞一愣,‘这声音……’忽然恍然,暗道‘此处是……’猛的回过身去侧头往观望,果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黑绸,双手摆弄着胸前一律微微弯曲的秀发,一副雅而惊艳,淡而出尘的清容丽貌,含着一丝甜甜微笑,直望着自己,西门楚丞见状已然呆住,满腹思绪直涌上来,明明心中欢喜,却又觉无比酸楚,千思万绪无以言表,双手不尽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那女子目光闪烁,眼中似含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尽道不明,只能化作泪水,顺着双颊滚落下来,消失在花丛之中,双瞳如水,却只痴痴的望着自己。忽听那女子轻声唤道:“宁大哥……”西门楚丞听言浑身如被雷电所劈,不敢直视那女子,心中便如被荆棘所缚一般,痛得不欲容生,良久才听他颤声道:“香……香环……”
此刻褒姒早已捡起地上冷月宝剑,只见她双足一点,身子腾空一个旋转,右手挺剑猛的朝西门楚丞螺旋般刺去。赵翎儿与秋勉见状大骇,一齐惊呼:“小心!”岂料此刻西门楚丞竟是一动不动,仰首站在原地,闭目待死。
果见褒姒右手刚刚展平,便即回身后跃,那柄冷月剑如流星般直朝西门楚丞胸前撞去,正是那招‘破日一啸’众人惊愕间,忽听得‘铮’‘噹’两个声音声,紧接着又是‘嗒’的一声,那柄冷月宝剑直直没入西门楚丞身后不远处一颗铁松的树干之中,只剩得半寸剑柄漏在外面,再看西门楚丞,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右臂处被宝剑掠过之时,划伤了些许。肩头衣袖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下来。
褒姒捂住左肩伤口,见势满面惊愕,随即朝右侧人群中望去,只见赵叔带此刻仍是弓步屈身,右臂前展,正是赵翎儿掷刀的姿势。
原来刚才形势紧急,赵叔带忽听秋勉与赵翎儿齐声惊呼,料想大事不妙,又见褒姒所使招式竟是聚全身之力于右臂之上,见她一剑刺出,不暇多想,连忙将手中两柄凌罗刀一起掷出,第一刀掷向褒姒宝剑前方五尺之处,为以防万一,这第二刀则是掷向西门楚丞胸前三尺之处。果真褒姒这剑招威力巨大,长剑飞出的速度更是奇快无比,第一刀只是插着剑柄而过,并为对其照成丝毫影响。长剑仍是向西门楚丞胸口处急速飞去,正好被这第二柄凌罗刀撞在剑身之上。若是平常的揪掷刀刃之术被这凌罗刀法如此一幢,那利刃即便不断为两截,也必将弹出丈许,岂料这招‘破天一啸’力道浑厚无比,凌罗刀撞在冷月剑之上,只是令其稍稍偏离了方向,仍是从西门楚丞右臂掠过,没入树干之中,而那柄凌罗小刀,则是被其反弹之势,直飞出了丈许。
西门楚丞此刻便如入定一般,仍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秋勉与赵翎儿连忙上前,将他扶了下来,仆道子用手在他脸上占了些黄色粉末放在鼻边嗅了嗅,沉吟半晌,随即恍然,惊道:“是曼陀罗的花粉,快去找些酒水来。”秋勉立时在众军士当中收集了一袋烈酒,仆道子拿酒将西门楚丞眼,耳,口,鼻中的粉末纷纷洗净,过了半晌,西门楚丞这才清醒过来,回想起刚才幻境中的场景,好似牵出昔日一段往事,便即在旁愁眉不展,一语不发。
此刻只见赵叔带正与褒姒空手相搏,褒姒左肩有伤,左臂使不出力来,只能勉强与之对敌,二人拆了不到二十招,褒姒肋下又中一掌,口中鲜血直溢,竟被赵叔带逼得连连后退,直退至沅溪楼前的瑶琴处,此刻那两名婢女早已没了身影,褒姒见瑶琴边上横着那支玉笛,随即抢步上前,在地上拾起玉笛,闪身退回沅溪楼下,哈哈一笑,冷声道:“你等今日竟想置本宫于死地,看来还是枉费心机,本宫今日要你们一个也休想离开。”言罢,猛的推开阁楼大门,只见阁楼内密密麻麻,全是双头邬勾,足有数万条之多,竟覆盖了整个阁楼地下,孽獠毒齿,张牙吐信,口中发出‘嘶嘶’的怪吼,在阁楼的院中徘徊游荡,盈来动去,只看得众人汗毛倒立,骇然惊悚。赵翎儿‘啊’一声惊呼,忙挽着秋勉的手臂,依在他身后,再不敢看。
只听褒姒一声冷笑,便将那玉笛放在口边,吹奏起来,笛声优雅动听,醉人心魄,众人一愣,忽见褒姒身后毒蛇涌动,纷纷从沅溪楼中盈了出来,朝着四周散去,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笛声便是驱使怪蛇的法门。赵叔带见势一惊,忙伸出右手,上前猛的抓向褒姒手中玉笛,岂料褒姒嘴角一翘,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不闪不避,竟仍站在原地嘀嘀的吹奏玉笛,完全视赵叔带为无物。
赵叔带这一抓之下,右手却从褒姒身体中穿过,抓入虚空,当即一愣,只见褒姒身影模糊,便如水中倒影一般,消散开去,竟只是个幻想,一晃眼,褒姒身影又伫立在前方不远处,口中仍吹奏着那支玉笛。
众人见状均是骇然,此刻笛声悠悠不断,怪蛇便如决堤之水一般从沅溪楼中涌出,就连阁楼上面的毒蛇,也开始躁动起来,纷纷攀上护栏,跌落楼下,顺着立柱墙角四处乱串,周幽王身侧两端,也爬满了邬勾怪蛇,便即有蛇从他肩头爬过,绕至他头顶,周幽王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吓得浑身发抖,双目紧闭,表情扭曲至极处,张口高呼:“众卿救……”话音未落,便即哇哇怪嚎起来,倒在阁楼之上,瞬间便被邬勾怪蛇淹没其中,只不过片刻,再也听不到他惨呼之声。
赵叔带心中大骇,忙又提掌,朝褒姒天灵一掌劈去,这一掌仍是劈入虚空,褒姒身形又是一个模糊,却又立定它处。
只听仆道子皱眉叹道:“定是这曼陀罗花妖的幻身之术,小丫头,快去叫你爹爹回来,莫要被怪蛇给侵没了。”
秋勉一听‘曼陀罗’突然想起《龙胛脾经》中的五行之说,五行之间相生相克,这曼陀罗属木,随即恍然,连声叫道:“火……火……”言罢,从身后军士手中抢过火把来,快步冲向阁楼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