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业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现场更是凝固起来,剧情反转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刘长业慢慢抬起头,挺直了背毫不相让和董事长对视,“你知道那辆车有问题是不是,所以那么晚又下着雨,她一个孕妇你没有让人送,没有留她过夜。你就是想看着她死。我妻子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善良的教书先生,她把你们一家人当朋友,给你们做糕点,为你孙子准备小礼物,你的寿宴,她甚至备了你一份厚礼,不知道送你的玉如意现在还摆在你房里吗?你夜晚看着不会心虚吗?”

“你说让我悔过,我忏悔整整五年,每周必去寒山寺祈祷。日日修身养性。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五年,吃饭睡觉,看书写字,都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苏州。可你呢!你王家呢!”

刘长业逼近在董事长面前,鼻尖几乎快要抵在一起。下唇依然在抖动,声音贯彻了偌大的宴客厅。

“你王家这五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出国旅游,做大王氏,你们心里可有一点点愧疚?你的儿子们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吗?你这个父亲教会你儿子什么?借刀杀人吗?”

董事长抿着唇看似还淡定的站着,只有袖子下抖动的手暴露了情绪。

“刘长业!你是什么人大家有目共睹,别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一个德行!”王曦一把推开刘长业挡在父亲身前。刘长业被推的后退了两步,目光依然如毒蛇一般锁定在董事长身上。

“你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王氏走到今天,你不妨问问你父亲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那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弟弟又扮演什么角色。”刘长业的声音冰冷而阴侧,王曦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并不害怕眼前的毒蛇,而是对身后一向亲厚的父亲产生了怀疑,至于站在一边年轻享乐的弟弟……

王曦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董事长抿着唇默然不语,没有给出丝毫回应。

“爸……你当初……是不是真的知道……”王曦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董事长重重一哼:“王曦!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相信这个阴险狡诈的刘长业,来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

“爸,我……没有,我只是……想听您亲口否认……那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

“旭儿,后面你处理吧。我已经老了,我累了。曦儿,跟我回去。”

王曦搂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妻子,跟在董事长后面,一下老了好几岁。

“王曦,你就只能听着你父亲的话,当个乖巧的儿子。你看看你弟弟,比你出色多了,深得你父亲的宠爱。”

刘长业话音一落,王曦已经踏出了大门,却深深回头看了一眼,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狰狞可怖。这张脸随着大门关上而一点点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目送他们离开,会场突然传来单薄的掌声,王旭拍着手掌走到刘长业面前,面无表情。

“刘董好计谋,这招离间计,学的不错。”

“王旭,你手上的王氏,迟早我是要拿来给我妻子陪葬的。”刘长业的眼神阴冷的让人禁不住感到寒冷。

“哼,王氏可不是你说拿就拿,宁西和张浩两个人对付你一个刘长业绰绰有余。”王旭坦然无惧的样子,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张浩?你能请得动张浩为你所用?”刘长业的眼神转到张浩身上。

而张浩此刻非常之无奈,根本无心顾及这两个人的争吵。

因为自从提到那个三岁的小孩如何死去之后,伍月就一直在流泪,止都止不住。小筑今年也不过三岁,伍月无法想象失去小筑。

突然被点名的张浩正欲辩解,王旭压了压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张浩扫过在场所有人,终于还是缄口不言。

“张浩,我想回去看看小筑。”伍月脸上泪痕早就被擦干了,眼眶依然红的像只兔子。

“好。”张浩小声应道,这充满了阴诡算计的地方,真情为筹码的地方,怎么都呆不下。张浩朗声道:“各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强势的牵起了伍月的手,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张浩仿佛听见身后议论纷纷还有王旭的挽留声,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带着伍月一路站到了电梯里,伍月才反应过来似的,挣脱了张浩的手。

“以后别这样。”

张浩虚握着空空的手掌,眼神黯淡,怅然若失。

“嗯。”

伍月穿着高跟鞋步子却迈得很大,进到房间里小筑已经睡着了。伍月脱下鞋子,光着脚轻轻走到卧室,看着小筑毫无防备的睡颜。吻了一下他小小的额头,指腹缓缓在小筑脸上来回摩挲。

“小筑刚刚睡着,我跟他说醒了妈妈就会回来,他问我那爸爸呢?”张浩跟在后面倚着房门,王妍带上门后走到张浩身边。

……张浩无法回答什么。

“你还是不想说就算了,小筑挺懂事的,是个乖孩子。”王妍回到客厅收拾东西,既然伍月回来了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等等!”张浩叫住提起包的王妍。

“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你在这陪伍总一会吧,刚刚宴会上发生了点事,她现在挺需要安慰的。”

张浩突然很想抽烟,言罢不理会王妍的疑问大步流星的出去,走上了空旷的街头。

酒店一楼就有一个自营的小便利店,方便顾客。

张浩点上烟,沿着姑苏老城,披着月色漫无目的的行走。

刘长业的阴狠,甚至利用深爱的发妻,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念之间害死了刘长业的妻子。没办法判定他们谁对谁错,人心何止如此险恶。为了利益真的敢不在乎牺牲亲密之人的性命。

张浩摊开手掌,缓缓握住,然而什么都留不住。轻笑了一声,张浩轻轻摇了摇头,这双手无力而渺小。即使侥幸抓住了什么,也很快就被挣脱。

路上有碎石子,张浩借着路灯,轻轻踢过去,也不在乎自己穿的皮鞋价值多少。口里哼着不知名无意义的曲调,脑子里商场阴谋,情意缠绵,全都抛开干净。只有烟草味充斥整个口腔,烟雾在肺部来回,指间的烟头带着点温暖的灼热。

古镇上偶尔还有几盏灯亮着,这一刻张浩感到莫名的自由和孤独。

拐过一个个转角,走了几个长廊,前面又是一个路口。脑子里还没想要要不要转弯,脚步已经转了一个方向。

这个拐角前面是临水的长廊,穿着白色暗纹旗袍的女人站在长廊上,怔怔看着水面,听到张浩的脚步声,被惊动转头看过来。

路边门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伍月的脸有些朦胧模糊,张浩凑近了一些想看个清楚。

“张浩,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应该明白。你手机打不通,所以……”

伍月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陪我走走吧。”张浩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伍月身上。秋天的晚上湿气重,风也很冷。

“张浩,刘长业算是完了吗?”

两个人步伐一致,张浩松了松领带,他并不习惯被领带勒着脖子。

“不会,王家本来是想借这件事打击刘长业,另一边应该已经开始偷偷对刘氏集团有所动作了。谁知道被刘长业反将了一军,遭到刘长业更凶猛的反扑不说,还离间了王曦父子。这步棋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张浩分析的很透彻。

伍月拢了拢西装,高跟鞋嗒嗒的声音清脆优雅。

“为了钱财,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伍月的声音有些缥缈,仿佛也来自张浩的心底。

张浩脑子里一瞬间浮现许多东西,老爹的教诲,县城小学老师的戒尺,背叛,鲜血,友谊,大排档的啤酒,热烈的拥吻,以及遥不可及的眼前人。

张浩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多走了两步的伍月回过头,不解道:“怎么了?”

张浩抬起头,眼神明亮清澈,“我不会的,这世界钱财取之不尽,每张钞票都一个样,但感情,是无可替代的。刘长业敢拿自己爱的人去赌,但我不会,我不喜欢冒险。我想保护身边的人,会尽全力保护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

伍月有些诧异的看着张浩,这次苏州之行,最大的意外不是别人,而是张浩。

惊人的商业天赋,缜密的推论,和刘长业对峙,王刘两方的拉拢。一直是张浩在周旋平衡。

他的确做得很好,能力不凡,坚守立场。

伍月把散下来的几缕头发拢到耳后,刚刚出来找张浩的时候路过一家旗袍店还开着,鬼使神差的换了一身旗袍。老板是个温柔的妇人,还帮伍月把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张浩,如今这世界很嘈杂,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自己不会变。但谁又是一朝一夕就变了一个样子,欲.望,都是一点点膨胀起来的,然后面目全非。”

“但我相信你,你的确不一样。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别被世界挤压成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