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兰筱所说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不过，兰筱还是幸运的，最起码她还有幻天玦，有人帮他开解，可是有一个人，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上，眺望着黑暗中朦胧的一切……
“明明黑暗是你最好的保护色，为什么收手了？”
沐温安笑着反问，“你觉得现在你眼前有什么？”
虽然不着头脑，珏还是如实回答了沐温安的问题，“如果是我，那就是人间小镇，萧瑟的街道，寥寥数人，还有无尽的绝望，如果你身后站着的是个普通人，那么看到的应该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说不定会吓哭。”
“那就对了，这样的景色，不就是子夜时分吗？”沐温安伸手触碰着眼前的空气，“这是属于他的时间，不应该和血腥杀戮联系在一起，如今我不在惧怕黑暗，可是我害怕一个人，只有这个时候，我还能在天地间感觉到他的气息，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骗自己说他还在这人世间，你明白的，不是吗？”
珏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吗，你现在很不正常。”
“知道呀，”沐温安的语气难得的轻松，“我知道我自己很不正常，但是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呢。”
比我曾经度过的很多时光都要美好，足够了，足够了……
珏的眼睛没有从沐温安的手上移开过，自然看得出沐温安手下描绘的手某个人的影子，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心里最在乎的成了一只喵，就连他这个扶养他长大的，亦师亦父的人都赶不上了。
“对不起，”事到如今，珏最大的让步就是这三个字了。
对不起是我欠考量，对不起是我没计算准确，对不起是我没有意识到他对你的重要性，对不起……
“能让你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是他永远回不来了，不是吗？所以，这三个字没必要，我也担不起，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找我做什么？这么多年了，这点儿了解我还是有点儿，我现在心情还不错，除了杀人都可以，说说你的要求吧。”
要求？
珏愣了愣，原来在沐温安的眼中，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有利用吗？
不是这样的，他把这个孩子养大可不是当棋子用的，他只是被逼无奈，想要保住他的命，他必须……
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珏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沐温安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这样的认识，或许北辰月是对的，无论原因怎么样，伤害就是伤害，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了，只是沐温安心里的伤口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罢了。
平时两个人都不怎么善言辞，这个时候，沐温安直接把话挑明之后，珏到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竟然疏远到了这种地步。
珏的寿命决定了他对时间的流逝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沐温安真正成长起来的万年时光，对于他来说，本就是弹指一瞬间，什么记忆都没有，他对沐温安的印象还停留在沐温安小小只的时候。
一时之间，两人只能是互相沉默，这小小的天地间，只有风沙沙吹过的声音，夜色愈发清冷，这两个人到是有几分在山顶结冰的意思。
良久，山底穿出清脆的笑声，调笑和揶揄的成分居多。
通知了幻天玦去寻兰筱之后，北辰月已经在这里听墙角多时了，这上面的两个人不嫌冷，她在下面都受不了了。
真是的，北辰月真的是看不懂，为什么不会聊天的人都喜欢找山崖边这种本应该互诉衷肠的地方。
北辰月是忍无可忍才扑闪着翅膀飞上来的，这两个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还挺和谐的，但是北辰月替这两个闷葫芦着急呐。
老实说，这两个人中间的沟壑还真的不小，但是明明两个人都没有对立的意思，怎么和解就这么难呢？不仅仅是何解难，两个人说话都困难。
“果然，我就不该相信你们两个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还傻傻的在下面等着，真的是傻的可笑了，”北辰月整个人还是展开双翅飞翔在天空的姿态，嘴里的话已经像是豆子一样砸向这两人了，“有那么纠结吗？明明两个人肚量都不小，怎么说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就这么困难呢？就不能敞开心扉说说话？非得自个儿纠结着？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哈？”
珏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你先落地，我头晕。”
他就知道是这样，他和沐温安的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对付天道，沐温安可是一大助力，兰筱是不会允许他和沐温安之间的嫌隙继续存在的。
但是珏没有预料到，替兰筱来的北辰月比兰筱还要啰嗦，这一连串儿不带喘气的，真不愧是一家人。
北辰月的体重决定她不能滞空，只能转着圈儿飞，珏头晕，北辰月还不乐意呢。
“落地？你脑子里装了浆糊吗？我脚下是万丈悬崖，你们有给我留落脚的地方？”
北辰月知道鲜枣她的作为很毁形象，但是插在这两个闷葫芦中间，话多一点儿胜算才能大一点儿，兰筱那里自顾不暇了，她都是赶鸭子上架了，这两人竟然一点儿也不领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在悬崖边上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一块儿石头上，地面高度不够，这石块儿上贸然再多一个人，估计三个人都要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珏拿北辰月没有办法，沐温安顾及北辰月是子夜的主人，两个人不约而合的给北辰月让位。
北辰月也不客气，收起自己的羽翼落在了两个人中间的位置。
说到底，就算没有兰筱，沐温安和珏之间的事情北辰月也会干预，她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干预的了，没有她补全信息，估计沐温安能这么过一辈子，珏现在总算是有了点儿人的情绪，这是好兆头，要把握好机会！
“其实呢，他也没有想要要求你做些什么，就是联手对抗天道而已，就算是没有他，你也会出手，所以这件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了，不是吗？”
沐温安声音飘渺，“或许吧。”
北辰月笑着问道，“我想问的是，当年的记忆你还有多少。”
“全部吧。”
北辰月眨眨眼，“所以，你心里是委屈多于恨意，我这么说不错吧？”
“不错。”
欧耶，鱼儿上钩。
“既然是这样，事情就很简单了，本来就不是你们两个的错，干嘛非要自己在这里纠结，两个人受害者讨论谁受害更多嘛？没必要的，因为有些账是算不清的。”
光是养育之恩，沐温安就已经还不清了，如果沐温安只是一个普通婴儿，也还罢了，可是沐温安本身是活不下来的，虽然这是珏一手照成的，但是，他真的没为沐温安少费功夫，后来的那些年，珏也一直在沐温安的身边，帮助他成长，就算是坏事儿，也都是珏自己去做的，要说珏真的欠了什么，应该是利用沐温安的名义做事儿，用谎言欺骗了满心信任他的沐温安罢了。
正如北辰月所说，真的算起账来，好真的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在这里纠结真的没有必要，说到底，都是天道的逼迫，有些人知道的多些，有些被在乎他的人蒙在鼓里而已。
沐温安与珏之间的关系其实和北辰月兰筱之间有几分相像，都是为了守护才选择了隐瞒，珏过的甚至比北辰月都艰难。
他们欠下的，是那些被保护的人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明白，或许放下一切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有一件事情是沐温安难以放下的。
“或许我们之间的账算不清了，可是那只喵是无辜的，不是吗？我不该恨吗？”
北辰月烦躁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该，应该！”
说起子夜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剪不断理还乱，本来子夜的死亡是必然世间，和谁都没有关系，可是沐温安非要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这是没办法处理的事情。
说实话，珏就是催化剂，把子夜死亡的时间提前了，这也算的上错误。
但是关于子夜的命运，北辰月是真的不敢说出口，最起码不敢在现在说出口，否则，在天道灭亡之前她就要先被眼前这两个人灭掉了。
北辰月想的很好呐，把子夜的灵魂送到各个世界，小心的温养着，时间长了，自然能为子夜生出完整的魂魄，只需要等待机会的到来，让沐温安去一一收回来就好，和她穿越时空疗伤是一样的。
但是呢，北辰月忽略了天都对弥梦蝶的作用，这下可好，弥梦蝶没有了，北辰月又不能亲自出马陪沐温安游历各个世界，本来很好解决的事情，硬生生被天道玩成儿了死局，她真的是欠天道的，所以才处处不顺心，每一次计划都被天道完美的破坏，相当的憋屈。
“子夜的问题能交给我解决吗？我才是它的主人，这件事情应该是我的，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嘴上是斩钉截铁强硬无比，心里可是虚的很，完全没有底气。
“其实，他本里就不属于任何人吧，他不是你的契约兽，从来都不是。”
“额～”
自家孩子太聪明也不怎么好，最起码现在北辰月是哑口无言了，可这是自己家唯一的熊孩子，还不能扔下不管，这也是强大的战斗力，要尽量争取。
北辰月咬咬牙，“我可以和你保证，子夜绝对能回来，以你的寿命计算，那会是很短的时间，我保证，我真的能保证！”
要是最后争取不带弥梦蝶，我亲自把他带回来！
“这是你说的。”
“嗯嗯，我说的。”
如果忽略北辰月欲哭无泪的表情，这话说的很坚定。
“给我准备房间吧。”
“好的，马上办。”
这就是小祖宗，要让着，这是兰筱的儿子，要忍着，充分的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北辰月狠狠的瞪了珏一眼，“剩下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了，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