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祁珩冷冷地开口。
他还是发现了吗?
果然啊。
也是,以他们两个的感情,迟早会猜到的吧。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可是……可是……他不甘心。
他想拼一次,他想抓住一次,他不想放手。
祁珩灵力乍涌,直冲丘流亚面门。他不想再多等一分一秒,他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的卿卿,一颦一笑,千年前的记忆栩栩如生,就仿佛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生动鲜明。
丘流亚虽然灵力不及祁珩的深了,但是会的法术极其多,招式也海纳百川,朝夕直接,两个竟然打成了平手。
“你们要干什么?”陆压好巧不巧地来了。
毕竟陆压是个爱看热闹的神仙。
虽然因为自己上古大能混沌神的身份,在小辈常常需要端庄稳重,显得自己一副很厉害的样子(虽然本来就挺厉害的),但是现在没了混沌神的光环,假装自己是普通小神仙以后,那就不一样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卿卿!”祁珩停下来,张口就喊。
哈?
陆压愣了愣,是自己长得不像男子?还是怎么的……虽然在陆压当混沌神那个年代,还没有卿卿这个词,但是这些天陆压也看了许多书,了解了一番现在的语言,比如说,卿卿,就是男子对自己妻子的极为亲密的爱称。
这个祁珩明明差点成了我的大舅子,现在管我叫卿卿?
陆压郁闷地撇撇嘴。
“你是卿卿是不是?”祁珩先用了一个问句,很快又改成肯定的语气,“你是卿卿,你就是我的卿卿!”
陆压道:“你的卿卿,我记得是故思公主吧,怎么?我长得很像女子?”
丘流亚一把拦在陆压身前:“不管他从前是谁,他现在就是陆压,就在我的身边,谁都抢不走!”
哈?
陆压又一次地懵了。
两个男子同时向着自己这样一个男儿身表白,而且还打起来了……
难道说……这个时代,男风也是很盛行的吗?
陆压心里嘿嘿一笑。
祁珩推开丘流亚,抓住陆压的肩膀,以一种喜悦得宛如凡人高中榜首的姿态:“你是不是失去了什么记忆?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
陆压原本是想边吃小面果子边看戏的,被他这么一抓,一摇,一晃,手里的小面果子滴滴溜溜滚了一地。
登时心里一阵烦躁:“是又如何?”
接下来的动作,让陆压吃进去了的好几个都想吐出来。
祁珩挽住陆压的后脑勺,胸口贴胸口得抱住陆压,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就是我那个迷了路,坏了记性的卿卿。”
还变了性别。
陆压心里头偷偷加了一句。
性别这个事情无所谓,他是混沌神,可男可女,男女形态都是自己。如今以男儿身示人,不过是为了更方便些罢了。
这时丘流亚竟然忘记了灵力这种东西,竟然徒手来掰祁珩的手,那只挽住陆压后脑勺的手。
祁珩也是奇怪,竟然也不用灵力,靠着自身肉体之力,“顽强”地不松开。
这也……
太幼稚了吧……
也……太可爱了吧。
不过这可爱没有持续多久,在陆压趁机脱离了祁珩的怀抱以后,两个神仙就大打出手了,各种灵力招式法术,都是当代绝学。
虽然和我们上古还是很有差距的。
陆压有点得意地眯起了眼睛,继续吃面果子看戏。
呃……不对,面果子呢?
刚刚被祁珩给晃掉了!
云峰前剑拔弩张,云峰里头却是梨花带雨。
祁羽的婚事定了。是丘流亚和大庭氏祁家共同商议着定下来的。
是盘古氏支族白家的白玉衡。白家一向是对丘家唯命是从的。丘流亚和祁家家长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大庭氏和盘古氏两族的未来着想,一场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联姻。
师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不愿意强迫故思公主嫁给自己,宁愿放手帮助她逃跑的那个潇洒不羁、视陈规陋习为粪土的那个男子吗?
祁羽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师父了。
可是,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白玉衡吗?
她的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吗?
心开始剧烈地闷痛起来,对未来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抓住自己整个身子,叫自己陷在以后那种毫无感情的生活里,动弹不得。
如果她真的嫁给那个白玉衡,她怎么面对师父,怎么面对当年那个对自己许下诺言要用一生暖化师父的心的自己?
无助,迷茫,祁羽蹲下来,抱住自己,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
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再有那种甜蜜的酸涩的、面对师父独有的感觉?是不是以后就要行将就木般地活着?还是说,以后会受不了这种暗无天日毫无感情的生活的折磨然后了断自己?
了断自己……
祁羽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仰起头,默念了好几遍。
了断自己……了断自己……了断自己……
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苦?喜欢一个男子为什么要这么苦?
就算已经放弃了,可我只要还是他的弟子,就还有一点念想,一丝盼望,可是为什么他非要我嫁?为什么他觉得我没有关系?他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吗?
和一个不爱的男子在一起千千万万年,见不到他……那还不如……死了,神魂俱灭的那种……一了百了。
祁羽微微颤颤地拿出手中的匕首。
听说,自杀的话,精魂也会粉碎,是怎么样都救不回来的,也没有了知觉。
“哐”匕首被一道不知哪来的灵力打落在地。
“你在干什么!”丘唯一气急败坏地冲着祁羽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个男子就要死要活的?”
祁羽方才还没有眼泪,只是绝望空洞,现在却嚎啕大哭,一个劲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呀……他不喜欢我,我一直都明白的呀,就算他拒绝我,他不要我,都没关系的,我不在乎那些的。可是他要把我嫁掉!嫁掉你知道吗?”
丘唯一静静地看着祁羽,那句“嫁掉”仿佛是刺一般,将眼前的女子扎得体无完肤。
“他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嫁到白家去,他多看我一眼都不想,他躲着我,逃避着我,我在他面前就想一块粘人的狗皮膏药,一个脏手的垃圾,他看见了就想吐,就想丢掉。”
“不是的,你不能这么想你自己。”丘唯一扶住快要崩溃的祁羽,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不嫁,我还能每天看到他,就算我以后不是他的徒弟了,我看到他也是可以大大方方地看的。可是我要嫁了呀,嫁了以后连看他一眼,为他心跳一下,都是奢侈的,都是有违情理道德的呀。”
丘唯一把祁羽抱住,心疼道:“叔叔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子,他不可以去耽误你的一生,嫁你出去,是为了不耽误你。”
祁羽推开丘唯一,凄凉地笑起来:“耽误?”
“嗯。”
“早就已经耽误了啊。”
早就已经……在那年刚刚被收为弟子的时候,在那年寒风烈烈的云峰巅峰上他给我讲故事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这颗心,就已经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了呀。
坚持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结束了呢?
不管他怎么变,他一直都是我在那年云峰峰头见到过的如明月皎皎,如海洋忧郁的男子啊。
心里装着这样一个男子,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男子可以代替他了呀。
丘唯一拉住祁羽的手:“你信我,时间会消融一切的,包括你对他的喜欢。”
收不住自己的眼泪,祁羽抱住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那么几百岁的丘唯一,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最后,云峰前的三个男子达成协议,三个一起住在云峰,公平竞争,丘流亚努力不让陆压想起,祁珩努力让陆压想起,十个月为限,十个月后若谁成功了,便可以和陆压“双宿双飞”。
双宿双飞这么恶心的词儿,陆压提的。
因为他看热闹实在看累了,手里又没有面果子解闷儿,这场祸事又和自己有关,于是便想出来这个办法,让两个都消停一下。
缓兵之计……只不过这个用词方面……毕竟他是七十万年前的神仙了,现在的新词儿用得不好可以理解。
不过,其实到这一步,陆压心里也明了了,自己就是故思公主……或者说……她是故思公主,而自己觉醒混沌神记忆,把她那部分记忆,也就是今生的记忆,给暂时驱开了。
只是,知道是一码事,具体,她的心理,要不要继续以她的身份活着,都是他陆压现在举棋不定的事情。
十个月为限,或许,是给自己,也是给她的记忆的一个机会。
这十个月的结果,祁羽是看不到了。
因为就在这几日,她就要和那个盘古氏白家的白玉衡定亲了,婚期也挨得近,差不多八个月后,因此祁羽还要提前一个多月回去备亲。
陆压不太正经地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对祁羽道:“你说你当初答应跟了我该有多好,毕竟我长得好看,而且你还认识我。”
祁羽笑得很惨然:“我哥都告诉我了,你其实就是我的丢了记忆的嫂子,我要是真的跟了嫂嫂,我大哥还不要追着我打。”
祁羽一直闷闷不乐,今天总算看见她笑了一回,心里微微放了点心。
只是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继续扯皮道:“说不定,你的那个小未婚夫白玉衡,也长得好看极了。”
祁羽沉默。
陆压有些尴尬地看着不说话的祁羽。
突然之间,祁羽微微抬起了头,用细小的蚊虫般地声音:
“嫂嫂,我这辈子,是不是就只能这样了?”
“什么?”陆压愣了愣。
“我不甘心。”祁羽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如山河倾泻,“我不想就这么嫁了,我也想像大哥和嫂嫂一样,轰轰烈烈,生死相随地爱一场,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没有爱情,只剩下空洞,只剩下虚无的利益的婚姻。明明我的心里是还装着一个男子的,为什么我要去嫁给别的男子呢?”
陆压微微皱眉:“这件事情,你可能要去和你的爹娘商量一下,现在还没有订婚,一切还来得及。”
“如果……他们不在乎我的幸福,怎么办?”祁羽怯怯地问。
“那就……逃家?”陆压深思了一下,觉得只有这种方法可行。
“逃家?”祁羽默念了一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地抓住陆压,“嫂嫂,你真的是我嫂嫂,是呀,你当年逃家去凡间的事情,我怎么忘了呢!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陆压扶额。
怪不得我能出这种逃家的坏主意呢,原来我不仅这么干过,我还这么切实地做过。
祁羽果真去找了祁家爹娘,只是这婚事不仅仅是祁家爹娘和丘流亚定的,还有两族长老等等,牵扯到多方利益,就算祁家爹娘和两个哥哥疼爱祁羽,却也不得不迫于大庭氏整个族的压力,不能给她退了婚。
祁羽的娘抱着痛哭的小羽毛,细声安慰道:“小羽毛啊,他既然不适合你,就别强求了,我见过白家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没有纳过妾,模样很周正,脾性啊,灵力啊,都好,配得上你的,日后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祁羽依旧哭着喊着不要嫁,祁母没法,知道了陆压的身份以后,就让陆压去劝祁羽:
“这丫头,从小心眼子就实,认准了的,就绝不撒手,往死里钻。她的师父,那个丘家三郎,长得俊俏,天上哪个女神仙不知道?可是如今那丘家三郎跟绝了情似的,哪个女神仙女娇娥敢往他那里走了?就只有我们家小羽毛……偏偏淌不过这片海,一个猛子一门心思往里面钻,拦都拦不住。可是既然丘三郎已经明说了不喜欢她,可她总归要出嫁的对吧?这个叫白玉衡的男孩子的的确确挺好的,可是她就是太倔了,眼里除了她师父,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祁母爱怜又心疼的眼神让陆压不禁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