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今年两千四百多岁了,这个年纪,虽说比月牙小个几百岁,但是在一群天宫里头同等级的仙婢里,算不小了。许多小仙婢都要因着满心的年纪,叫她一声姐姐。
在我之前,满心先后伺候过三个主子,都是节芒的妾。
第一个是个短命的,进了天宫,才一二百年就去世了。
第二个伺候得最久一些,那是个小门户的女子,长得颇好看,才被节芒纳作妾的。可那女子嫁来天宫之前,早与他人私定终身,节芒说白了,就是强抢来的。
所幸,节芒后宫女子多,强娶了来以后,将近一千年里也没有想起过那个女子。
后来,天宫里过灯节,节芒喝醉了酒,碰巧看见了五彩琉璃灯下貌美如花的那名女子。据说那名女子的眉眼与漓姜仙姬也有四五分相像。于是节芒就命了下头的小仙,那晚便要和这名女子洞房花烛。
可这名女子心中另有情郎,虽然早已不可能,却又不愿意糟践了自己清白身子,便自挂东南枝,悄无声息地吊死了。
后来,满心又被分配给了一个妾。那个妾家世不显达,她的姿色也不算亮眼,心却挺高的,无奈节芒妻妾太多,平日里根本不看她一眼。
那个女子心里烦躁,便拿侍奉她的仙婢出气。满心见那女子如此行为,只好为那女子出谋划策,让那女子夺得节芒宠爱。
节芒喜爱举办宴会。虽称不上夜夜笙歌,却不放过天上的,人间的,甚至冥界的任何一个节日,一到过节,必定是在后宫,或者前朝,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满心就给那女子出主意。既然节芒举办了那么多次宴会,自然也听腻看腻了宫中乐姬舞姬们的歌舞,不如让那女子学一学凡间的戏剧。
那女子也是不开窍,不学一些才子佳人,展现阴柔美的戏,竟去学了凡间祭神的滑稽戏。
节芒看了倒是挺开心的,却没怎么在意那女子,只在意了出此主意的满心。
满心心中害怕节芒看上自己,全程低着头。节芒笑着说,你怕什么,你长得难道比我后宫嫔妃好看?我看你有些小聪明,以后说不定我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你做的,你可愿意?
这么一说,满心哪里敢不愿意。
忽然有一日,节芒吩咐满心去照料一个灵力消耗过度,元气大伤的女子。
临走时,节芒说,那女子能靠着自己的灵力抵抗天河水力,上一个灵力如此深厚的还是当年的女娲娘娘了。
节芒还说,这女子怕是不简单,满心,你去盯着她,装得傻一些才好。
满心第一次装傻,也不知道该怎么装,便出演了一个咋咋呼呼又大嗓门的丫头,遇到点事情就放开了嗓子吼。
不少仙婢都暗地里笑话她。
后来,节芒亲眼瞧见了这个用自己灵力挡天河水力的女子,震惊极了,甚至为了这个女子,一巴掌废了自己两个妾室。
满心此刻才晓得,说不定自己伺候的,就是天宫的正经公主了。
这个女子让满心送信给她的义父。满心心想,给我做什么呢,你当着众仙面前写信,满殿婢女都看在眼里,天帝还能不清楚?最后终归都是要给天帝看过,没什么问题,才能真的把信送出去的。
那信,节芒果真看了。满心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只看见节芒眼睛都红了,扔下信,直接就冲向了紫宸殿看那位女子去。
后来,那位女子果真成了节芒的公主。满心心想:我居然预言得挺准。
她继续在那位女子身边待着。直到有一天,节芒又找到了她:
“以后你给故思公主端菜,只能端厨坊刘厨子做的菜,而且那菜只能给故思公主一个人吃。”
满心点点头,心想:难不成这菜里有什么灵丹妙药,只能给故思公主吃?
可是那公主不听满心的话,偏要与众仙婢一起分享。满心便厚着脸皮嚎了几嗓子,叫公主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公主依旧不听话,又把食物给音儿吃。
音儿算是公主在外头认的妹妹,不算婢女,吃点东西不算违反天规,满心也没了办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节芒每日都要找满心汇报公主的饮食起居。刚开始,满心每日都据实禀报,没有半点欺瞒。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音儿总说犯困,全身没什么力气,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凭空消失了一小半。
满心吃了一惊,想起节芒曾经重点询问过公主的灵力深厚,便暗自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得出一个结论:
难道,就是那些饭菜里有问题,能让神仙犯困,凭空被抽掉灵力?
想想觉得不对劲,公主自己也吃了那些饭菜,却从没有表现出来过什么问题啊。
第六日,满心和节芒汇报情况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假意已经走了,却悄悄留在那里,听着节芒对着荷池自言自语。
节芒声音极小,满心只听到了一句:
阿漓啊,若她没什么反应,就休怪我不讲我们俩的情分了。
满心听得心惊胆战的。她自然知道,节芒口中的阿漓,指的是故思公主的母亲漓姜仙姬。满心心想,天帝的意思是不是,公主不像音儿那样,对饭菜有不良反应,天帝就要对公主下手?
那天晚上,公主命大家一起去凡间采买螃蟹,一起蒸螃蟹,甚至,一张桌子上,主仆一起吃。
满心心想:公主这么好,我不能让公主被天帝害了。
于是,满心此后,给节芒上报的饮食起居都是音儿的情况。
今日头疼,明日犯困,后日灵力流失啦等等。由于流年阁一共就五个神仙,能当节芒眼线的就只有满心。于是节芒也就相信了。
节芒说,待到公主体内灵力消失得差不多了,就不用再送厨坊刘厨子做的菜了,以后就同其他神仙一样,送一样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