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别墅大厅内, 所有灯都是亮着的, 尤其是中间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像是散开的花瓣, 层层叠叠, 奢华到了极致, 把室内照亮得恍若白昼。

外面阴风阵阵, 茶几上放着的纸巾盒慢慢被吹动，然后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的浅金发青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放在身侧的手也悄然攥紧了沙发上铺着的毛毯。

“乔里斯先生, 别紧张, 您现在可以适当地放松心情，稍微显得自然点, 我们已经派了联邦最厉害的几个精英潜伏在别墅各处, 后花园和前门也都有警察守着，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贴在耳垂后的微型耳麦里传来一个厚重的中年音, 咬字清楚, 而且很沉稳，被唤作乔里斯的青年微点了下头, 没说话，但低垂的眼底显然是不信神色, 开玩笑, 这可是夜之魔女莉莉丝, 如果联邦真有这么大能耐, 在他之前也不会死了那么多人不是吗？说得那么厉害，什么FBI，破案率百分之九十九，结果却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甚至还因此换了届局长，简直丢脸至极。

因为莉莉丝和Jake两个频繁作案却依旧逍遥法外的犯人，在高层眼里，联邦已经成了庸才集中营，加上这会生命受到威胁，乔里斯的语气自然称不上多客气，他也没办法保持理智，压低了声音威胁道，“Daniel，不管能不能抓到莉莉丝，我希望你们首先能保证我的安全，如果这么多人都还没办法…我认为联邦调查局也可以考虑解散了，一群所谓的高材生，结果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你们不觉得丢脸吗？”

这话一出，那头监控室里的几个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Fuck，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现在到底是谁在保护谁啊？”

“魔女从来不杀无辜的人，这家伙说不定背后干了什么阴损的事，所以才被莉莉丝给盯上，要我说，我们干脆别管他了，看看等会是谁求饶。”

“我听Johnson说上回保护佩里的时候，阵仗比这还大，结果莉莉丝还不是直接当着他们面杀人，整个人都变成了肉酱，满地的血。”

“不是说莉莉丝是个大美人吗？身材和脸蛋都是看一眼就绝对忘不了的类型，我还真有点好奇，你们说今天能不能看见她人。”

“看什么看啊，你是活腻了吧，难道不知道见过她脸的人都已经死了吗？难不成你也想下去找他们报道。”

“嘿伙计别这么严肃嘛，我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现在不还没到十二点吗？”

“好了，别说废话，更不要走神，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盯着，千万别出一点岔子，尤其要注意窗户，看到有异动的地方立刻报告。”

这次开口的是之前被乔里斯称作Daniel的白人，联邦新的副局长，上个副局长被Jake剥了皮，看起来大概四十五六的样子，额头和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但那双眼睛很有神，像是鹰的眸子，身上穿着笔挺的联邦制服，肩头和胸前都挂有代表荣誉的勋章，可惜这些东西在对上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时压根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反倒成了笑话。

几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墙壁上挂着的钟就悄无声息指到了十二点的位置，指针全部重合在一起，甚至还有语音报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死死盯着被切割成十几个小方块的显示屏，生怕漏掉任何可疑之处，连被风吹动的窗帘都会引起警惕。

身处在客厅里或者说第一案发现场的乔里斯哪还有之前威胁人的气势，像是只受惊的鹌鹑，稍微有个细微的响动就立刻神经质地四处张望，耳麦里不断传来要他冷静的声音，全都被选择性忽略了，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手/枪来，一会瞄准窗帘，一会又将枪口移到厨房门上，手指也扣在扳机上，藏身在各处的联邦精英被乔里斯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够呛，生怕他突然就朝着自己身上来一枪。

“他是疯了吧，怎么还拿着枪，等会莉莉丝没抓到反倒先把我们的人给打伤了。”

“就不能安安分分坐着吗？这么四处晃连画面也看不清。”

“二楼的门刚才动了一下，赶紧过去个人看看，注意安全。”

“画框，画框好像有问题，莉莉丝该不会就藏在里面吧？”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花瓶摆放的位置好像跟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本来是朝着南边的，现在花纹换了个方向。”

“都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莉莉丝还没有出现，会不会弄错时间了？”不知道是谁突然出声，原本乱作一团的监控室竟诡异般地安静下来，众人心内的紧张感也立刻减了不少，毕竟莉莉丝一向准时，就跟打卡上班似的，说好十二点，绝对不早一分钟，也不晚一秒。

至于被众人惦记的莉莉丝这会其实正被某人堵在相隔不到十米的别墅门前。

“一定要去吗？”

女孩穿着身华丽繁复的洛丽塔公主裙，浑身上下只有一种颜色，纯然的黑，像是从夜色里走出来的魔女，黑蔷薇般的发披散在后背，丝丝缕缕都散发出惊人的蛊惑力。

如果纯看背影，大概会觉得这是个妖娆的魔女，一举一动都拥有撩人心怀的魅力，等转过头来才发现她其实有张天使般让人丝毫生不出亵渎之心的面容，像是笼着光晕的白皙肌肤，翘挺的鼻，樱粉色的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被洗过的晴空，足以抚平所有伤痛和烦恼。

“一定要去吗？雅雅。”俊美高挑的青年静静站在她对面，那双蓝眸深深注视着琳琅，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已经知道她要去做什么，琳琅也不知道艾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自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她现在也只能点头，声音很轻，又含着坚定意味，“是，一定要去。”

“因为他？”艾森又走近了半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缩得更短，青年肩头和发梢都落着些细碎的雪粒，连睫毛也有些湿润，透出种意外的反差萌，空气里除了雪花和雨水特有的冷，还混杂着一股薄荷的清凉气息，琳琅愣了两秒才开口，“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我和杜煦风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后那句像是解释的话立刻让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距离上次过完圣诞节，两个人已经有三天没见过，琳琅隐约觉得艾森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视线掠过对方被衬衫袖口严严实实盖起来的右手腕，那里突然间多出一块男士手表，以前的艾森似乎从来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琳琅自然怀疑对方瞒了她什么事情，刚才也下意识地试探过，但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既没有伤痕也没有纹身之类的东西。

“雅雅，我以前说过的那句话永远作数，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在哪里。”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但还没等琳琅想明白，青年就已经错开身子，让出恰好能够让一个人经过的通道来，蓝色的眸子干净而澄澈，里面又含着莫名的宠溺，“小公主应该还有事要做吧，别让他们等急了，夜之魔女的名头可不能因为我毁掉。”

虽说特级通缉犯的资料都会被放在加密档案里，但突破防护墙破译密码对于一个变态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刀片割喉，素描还原，这类的手法很容易就会让那几个相熟的人联想到自己身上来，所以艾森会知道自己的名号，琳琅并不觉得奇怪，她奇怪的是艾森明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为什么不再阻止，就像Hanson说的，鹈鹕湾监狱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曾经在那里待过半年的艾森应该更清楚才对。

“你……”琳琅抿了抿唇，心内突然有些复杂，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擦身而过时，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拽住了，五指慢慢松开，一个冰凉的东西温柔又不失强势地套到她手腕上，是那块看起来有些旧跟艾森外表丝毫不搭的古董表。

俊美的青年微倾下身子，蓝色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伴随抚弄碎发的姿势，温热的呼吸也擦着侧脸拂过，含着丝暧昧情愫，琳琅本来以为这家伙又是想借机吃豆腐，甚至指间的刀片已经条件反射地冒头，结果那人却退开了，并且弯起嘴角笑出声来，“别紧张，这是我送给雅雅的礼物，不在你身边的身份，就暂时先把它当作是我吧。”

后面那句话不知道是他本来就只说了一半还是太过含糊，琳琅只听到很快两个字，与以前的执拗坚持不同，那道身影竟干脆地抽身离去，并且慢慢融入雪景里，最后化作一个黑点，手腕上的表似乎还带着那人的温度，指针已经不动了，显然是坏的，但琳琅并不认为艾森会给自己一个毫无作用的东西，至于到底有什么用，或许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