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极为理智,拒绝慕清彦的求亲后便强迫自己抛去杂念,到木舍督建墨武。
她很清楚,不论是局势动荡的突厥,还是和柳家的争锋,墨武都会成为她最大的底牌,也是保卫辽东的根基。
但她不知道慕清彦并没有死心,府中张挂的红灯笼不但没有撤下去,反而还都贴上了大红喜字,就是傻子也知道辽东郡王府是要办喜事。
如此过了整一日。
长宁本想埋头在木舍,可当第二批组件分派下去后,她便又得了空闲,这间隙让她心烦意乱还是忍不住去了藏书楼。
其实这些日子,木舍和藏书楼都是长宁钻研的地方,慕清彦眼睛看不到,许多慕家的古籍不能被外人接触的就只能让长宁来检查,从这一桩来看,长宁早就已经将自己看做是慕家人。
只是如今二人陷入生离死别,难免让人心伤。
慕清彦不在藏书楼,长宁一个人拿出玉瓶,想破解其中秘密。
一瓶米粒,能藏着什么玄机呢?
长宁已经找人仔细眼看过,这就是普通的大米,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她新手撕下一块大红绸布,将米粒全部洒在绸缎上,红白分明,她一一数来。
小玉瓶不大,只装了九十二粒米。
“这当中到底有什么秘密?”长宁捻起一粒在指腹揉搓,闭上眼感受米粒的棱角,忽然睁开双目。
没错,米粒有问题。
她伏低身子,明亮的眼光从绸缎上扫过,每颗米粒都浑圆饱满,像是打磨过一样!
这米粒不是天然的,而是有人做过手脚。
长宁蓦然想到,前世宋宜晟曾作出过一件稀世奇珍,是一只能看得很远的竹筒。
她记得,当时宋宜晟还为了讨她开心,让烧纸琉璃的工匠们连烧三个月,才打造出透光完美的琉璃镜片放在竹筒上,让她能看清天空中的鸟儿,云朵里的大雁。
不出意料的话,那件宝贝应该就是墨家机关术里记载的东西。
而墨子机关术的秘籍分上下册,为了督建墨武,慕清彦已经把下册的内容交给她,并没有吹制镜片制造竹筒的办法。
长宁思来想去,还是派人去问慕清彦,想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放大米粒上的东西。
慕清彦听到消息派人带长宁去郡王府的藏宝阁。
藏宝阁位于郡王府西侧,高五层,又是建在王府最高的山坡之上,成了附近最高的建筑。
一二层是一些古玩字画,三层收藏着慕家的财务账册,四层则更贵重一些,是慕家历代先祖的铠甲兵器和行军手札兵书之类,而五楼虽然地位最高,但事实上只是慕家存放族谱的地方。
因为世袭罔替,慕氏宗族倒是不小,只是宗主一支一直血脉单薄,常常是一脉单传,所以主脉的册子就供奉在最中央的匣子里。
长宁此前已经来过藏宝阁数次,目的是历代先祖的手札,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过结果当然是失望而归。
但至少她对这藏宝楼并不陌生。
“郡王说,东西在藏宝阁的顶层,请您亲自去取。”
长宁几可以猜慕清彦等在顶楼,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且撩袍上楼。
慕清彦穿着白狐裘大氅,背对着她站在阁楼顶端的窗前。
窗是敞开的,月光洒下,为他的白狐绒毛渡上一层金色。
“怎么开窗了,也不怕受寒?”长宁从楼梯上来边想着关窗,还抱怨亲兵不会伺候人。
慕清彦转身,用一支小巧竹筒拦住了长宁关窗的动作。
“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吧。”他问。
长宁接过竹筒检查,发现这支比前世宋宜晟送给她的那支还要精致,而且看上去这东西也有些年头,竹面上油滑光亮,显然是被使用过很多次的。
“看来你家祖上是真救过不少人,连墨子行会的东西也有。”长宁道。
慕家的医术源自医圣,机关术也是当中翘楚,现在又拿出了墨子机关术的宝物,显然是真的同墨圣一脉交情不浅。
“先祖积下的福荫,后人乘凉罢了。”慕清彦应道。
长宁笑笑,当下拿出小玉瓶,想现场验看米粒,也方便同慕清彦商议。
慕清彦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长宁,我看不见,你告诉我今晚的月亮圆吗?”
长宁心头一痛。
“圆。”她说,看着慕清彦半截侧脸,几欲沉迷:“你很快就能看见的。”
“我不急,我是想让你看。”慕清彦挥手,一旁伺候的几名侍卫齐齐上前,打开了阁楼四面的所有窗口。
长宁微诧:“你这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的景象出乎寻常的美丽。
万家灯火。
从藏宝阁顶层望去,整个奉天城四面八方都升起了摇摇晃晃的孔明灯。
每一只灯上都写着大字,有的写着慕字,有的写着宁字,还有的是四只四只地前后相连,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饶是长宁也震惊地捂住了嘴。
那所有的字迹她都认识,都是慕清彦亲手写的。
当然城中还有许多百姓自发做的孔明灯,上面写的什么就很乱了,但归根到底还是三个字:成亲吧。
“慕清彦,你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长宁想到他耗费精力弄这些,又心疼又感动。
慕清彦不语,默默承受她的责备,而此刻奉天城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火把。
“郡王妃!”
“嫁给郡王把!”
好热闹的辽东百姓纷纷自发凑到郡王府四周,举着火把喊道:“嫁给郡王吧!”
大大小小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长宁的震惊无以复加:“慕清彦,你把自己回来的消息泄漏出去了?”
慕清彦笑了,月光和灯光在他脸上交融,却过渡得那样柔和。
“世人惧我之名,我何惧世人?”
长宁抿唇,一时无以应对。
“长宁,我们成亲吧。”慕清彦在此提出亲事。
长宁咬牙,万家灯火映在她脸上。
慕清彦噙笑:“你不必急着拒绝,我只说一句。”
“我准备了二十三场惊喜,你拒绝一次,我筹划一次,足以求亲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他的口气再平常不过,仿佛这里面的生死不是他自己。
一颗泪珠顺着长宁脸颊调皮地溜走,下一秒女孩直接扑到慕清彦怀中:“不必说了,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