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柳一战忽然脸色僵硬,冷冷吐出一句。
老贾伸出去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有些不尴不尬,眼睛在老将军和长宁之间瞟过,聪明地没有开口。
长宁放下筷子:“祖父不必担心,我说说而已。”
“慕清彦人都在我这儿,我还怕楚乐阳抢走不成。”女孩扬起下巴。
她笑,老贾也跟着笑。
慕清彦倒是不介意被长宁物化,夹了块肉放到长宁碗里,什么也没说。
柳一战神情也说不上讨厌,就是看着慕清彦这个众人默认的柳家外孙女婿有些不顺眼,没事就要打量一下。
同行的人都觉得老将军是舍不得大小姐,只有长宁和慕清彦发觉到柳一战得目光中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惊讶,还有一丝嫉妒和警惕,最终化作瞳孔中最幽邃的一抹光消失。
从柳一战出狱,谋划一路行程,长宁就感受得到祖父若有若无的异常。
到方才,长宁已经十分确定,祖父就是心中有事。
回到庆安的目的还真说不准到底是什么。
长宁和慕清彦对视一眼,慕清彦微微点头,开口道:“你虽不计较,但我却要名声。”
闻声者,瞠目结舌。
怎地,你堂堂辽东郡王,还要标榜自己黄花大少爷,名节不容人玷污不成?
“长安的事总不能这么拖着,所幸同样都是往西北行路,咱们快马加鞭,途径长安时应该能赶上他们婚期。”慕清彦道。
他说的在理。
自从救出柳一战后,他们这二百多号人就打扮成西去的商队。
因为突厥那边在开战,所以从洛阳出发后,一路对外说起时都说目的地是长安。
当然,他们计划的路线肯定是不包括长安的。
长安附近有重兵把守,他们这二百多号人去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们想的事到长安附近后就绕行出肴关,直接往西去。
不过现在长安出了这种事,他当然有理由回去。
毕竟这是他的终身大事。
柳一战脸色不变,只看向长宁:“洛阳之事陛下必定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现在这些很可能就是要引你回长安,切不能中计。”说罢,他看向慕清彦:“此事郡王也有参与,恐怕也是请君入瓮,郡王可要想清楚。”
慕清彦还没开口,就听那些闲磕牙的百姓们再次吐出劲爆消息。
“我可是听说了,这历代嫁去辽东的都是皇帝的亲妹妹,现在三皇子当了太子,七公主才是日后的亲妹妹,辽东郡王那边的婚事当然轮不到大公主了。”
“原来是是这样,难怪这么急着给大公主指婚,还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秦二爷,原来是失宠了。”
没错。
在他们看来,长宁公主这就是失宠了。
陛下没有给她辽东郡王妃的荣光,反而让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秦无疆娶她。
那秦无疆虽然有才有貌有出身,但说到底,不还是一介布衣吗?
“真是天恩善变呐!”
“你小声些,这是你们能议论的东西?”有人嗤道。
一众吐吐舌头不再聊这点事。
但是三皇子当了太子的消息却传到所有人耳中。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方才老贾也在皇榜上看到了,只是他觉得无关紧要,反正没有慕清彦当了七公主驸马的事儿重要。
但听在长宁耳中却如霹雳作响。
父皇怎么可能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
加上之前的三场赐婚,整场事都非常蹊跷。
蹊跷的就好像整个长安都已经落到了郑家的手里,顺着三皇子和郑家的路子在走。
长宁眉头紧蹙,看向慕清彦。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父皇被郑贵妃和风花误假扮的长宁公主控制了,这才又了后续的一切。
长宁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
慕清彦跟着她陷入沉默。
皇帝是个走一步算百步的人,一直都走在棋局之外,操控着她这枚棋子冲在最前端。
长宁从来没想过父皇会失算,也会陷入危险的可能。
但方才,她是真怀疑了。
夜里,商队安顿在客栈中,慕清彦找到她。
“你在担心陛下的安危?”
长宁点头:“这一路虽然有层层包围但手段都很稚嫩,当初父皇能不动声色地在庆安附近摆下三路大军围困柳家,如今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就如此不堪,甚至都没有同我们交锋的机会?”
“你是怀疑,从你救出老将军时起,在长安布局的人就不是陛下了?”慕清彦道。
长宁点头,他却摇头:“你既对陛下如此推崇,他又怎么会被区区三皇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还有宋宜晟,我之前怕宋宜晟坏我的事,特意将宋宜锦已死的消息告诉他,他此刻一定已经回到长安翻云覆雨……”长宁忧心忡忡。
慕清彦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宋宜晟可是前世谋朝篡位登上皇位的人。
宋宜晟在看清持令者面貌的那一刻,通体冰凉。
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看清持令者那张精致到让女子自惭形秽的半张脸时就松手,狠狠将面具甩向持令者的同时转身就跑。
持令者却是不疾不徐地喝令:“抓住他!”
机关开启,整个院子的大门轰然合上,宋宜晟和他带来的二十名精锐甲士都被困在里面,而墨子行会的人也惊觉四周埋伏了许多并不属于他们的人。
这些人悍然冲出,将所有人屠杀殆尽。
宋宜晟尽管功夫了得,但在这些人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
持令者早就将面具带好,那惊鸿一瞥,墨子行会的人倒没几人认出他来。
云月长。
不夜城的头牌小倌。
三皇子的禁脔。
那张红脸面具之下才是真正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面容。
而此刻,云月长面具下的表情十分好笑。
他好笑。
“你不能死,是为什么?”云月长盯着宋宜晟的眼,仿佛想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
宋宜晟瞳孔急剧收缩。
他在云月长的眼中看到了如此卑微的自己。
让他恨透了,也恶心透了的自己。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这一切的忍耐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他有希望,有梦想。
当初杀了柳一战是他的梦想,现在,得到长宁的谅解是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