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侯已经开始畏惧,这位公主本事通天,竟然真的能说服陛下,允她上朝。
这是大楚建国以来都没有的事,便是历朝历代也鲜少有女子上朝一说,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曹侯脸皮紧绷似乎想到什么,持笏的手捏得更紧,把头一低,什么话也没说。
但秦太傅这边也站不住了。
“陛下,此事虽然与大公主有关但公主身份贵重,又是女子,实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恳请陛下允大殿下殿外侯旨。”秦太傅拱手请道,言辞还算客气。
“长宁,”皇帝伸手示意,长宁起身。
“老太傅说得有理,但今天站在此处的并非公主,是父皇亲封的四品少将军木生,我与诸位一样领官职出朝,又有何不可?”
秦太傅顿住,将话锋让出。
郑安侯当然明白秦太傅根本无心撵长宁出去。
秦家和长宁早有交易,甚至可以说秦家愿意支持五皇子夺嫡都是长宁一手促成,如今长宁登堂入室成为大楚第一个站到朝堂上来的公主,将会成为秦家最有力的后盾,秦太傅岂会自断手脚,自然是意思意思得了。
郑安侯也正是看透老太傅的心思这次才会真正站出来。
没办法了。
楚长宁大抵是被逼急,竟然真的登上朝堂,这次要是不拦着她,只怕就再也拦不住了。
但猛虎出笼,长宁岂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关回去。
“议和之事关乎长宁公主,而各位大人如今,是打算将公主称斤按两地买了也不通知一声了?”
群臣无声,倒是御座之上传来一声冷哼。
皇帝站起来:“朕已经许诺,我儿的婚姻大事由她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预。”
“陛下!”郑安侯上前。
“父皇!”三皇子也上前。
“承贤,这件事你办成这样,朕还没有计较,难道你也想将妹妹嫁到突厥去吗?”
三皇子赶忙跪倒:“儿臣不敢!儿臣有罪!”
皇帝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郑安侯,朝堂上还跪着不少要求将长宁斥出去的大臣。
但这些大臣体察上意都有些动摇。
皇帝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还真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上前再请。
毕竟从长宁公主回宫的那天起,这位公主蒙受的盛宠就太多太多。
从凤驾迎接回宫到钦赐掌管凤印,再到允其参政议政以四品武将官衔封赏,如今又大肆修建长乐宫,规制堪比帝后,长宁公主身上的皇恩多得让他们都不敢确定陛下下一次要给她什么赏赐。
而这位公主……
有人偷瞄了长宁一眼,少女被绯色官袍衬托的脸色红润,眼中神采奕奕。
这位公主显然有心插手政事,陛下又耳根子软,几声哀求便答应让她上朝也不是不能。
天子一言九鼎,既然陛下点了这个头,今天只怕难以将长宁撵下去。
郑安侯和三皇子相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心。
“陛下!这实在有违先祖遗训,臣等身为男儿,岂能与女子同殿议政,陛下若执意如此,臣请告老还乡!”有固执老臣还是不肯接受,跪在大殿正中磕得头破血流。
“陛下明鉴!”又有几个站出来。
“还有哪个不能忍受与我同殿议政的?”长宁踱步到老大人身前站定。
这些人她扫一眼就已经心中有数。
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们,前世她第一次上朝也是这些人奋起反抗,不过那个时候有郑安侯力保,她也是手握长安密探震慑百官,所以这些人的谏言都不足为虑。
靠近门前的一队御使中一个绿色官袍的小官站了出来。
徐节。
长宁眉头一蹙,心中窜起一股火苗。
这小子若真是不开窍,她也不会留情。
只见徐节攥着玉笏的手指有些发白,但还是认认真真叩头:“启禀陛下,臣以为大殿下此前执议和事并无纰漏,如今和谈内容又与殿下息息相关,殿下参与议之,并无不妥。”
徐节的话惹起一众沸腾。
谁也没想到当初第一个反对长宁参政的小子此刻竟然敢站出来支持长宁。
“徐节!你,你,你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有老大人呵斥。
长宁笑了:“怎么,何大人的脸面就是靠着贬低女子得来?”
何老大人脸色涨红。
长宁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看了左侧站着的几位大臣一眼。
“启禀陛下,臣夜观星象见紫微星异动,其北更生一颗佐星,意在有能臣辅佐。”钦天监也站出来神神秘秘地言道。
“哦?”皇帝颇感兴趣地问:“爱卿此言何解?”
“回陛下,书中有栽,北为阴南为阳,女子为阴男子是阳,此星象正说明是有一女子将辅佐陛下一平北方战乱,今日观之此女子不正是大殿下木生少将军?”钦天监拱手相请。
长宁扬起唇角。
众臣左右交流眼神,鸿胪寺卿一咬牙一跺脚也站出来:“陛下,不如就听钦天监所言,先行议政要紧。”
“臣附议。”有见风使舵之徒发现皇帝意思,站出来给皇帝一个台阶。
长宁见皇帝默许,步步走上大殿上首。
她虽然官封四品,但身份高贵,便是真的站到四品官的地方又有哪个敢站在她前面,所以她很自觉地走到朝臣之首,与三皇子并立。
“荒唐,荒唐,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老大人还是不服。
长宁施施然瞥了一眼:“父皇,何老大人年迈糊涂,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何老大人浑身一僵。
果然,皇帝嗯了声一拂手,宫殿外立刻涌上两名御前护卫将何老大人拖出去。
长宁噙笑抱拳一礼,又睨朝中余下跪谏者,精致的凤眸如秋水粼粼,却让人触之发颤。
郑安侯最通圣心,第一个站起来归列。
有他做表率底下群臣自然面面相觑,纷纷起身归入列中。
皇帝噙笑一指徐节:“你,叫什么名字。”
徐节周身一激灵,赶忙上前:“启禀陛下,臣名徐节。”
“好,正好你官领御史台,就由你暂替何爱卿出任监察御史一职。”
“监察御史?”徐节猛地瞪大了眼。
监察御史虽然官不过四品,但御史台一贯是官小权重,这已经是御史台极高的职位,陛下金口玉牙当着满朝文武自然不是假话。
从此以后,他终于可以一展抱负。
“还不谢恩?”长宁睨了一眼,提醒。
“谢陛下隆恩!”徐节高声诵唱,大拜叩头。
鸿胪寺卿站在列中低头抿笑。
跟着殿下,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