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赶紧叫停,隔着假山与她说话,提醒她要小心祸从口出。
“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宫里新秀侍寝后的规矩?”五皇子问。
“你就别卖关子了。”盲盗没耐烦催促。
五皇子抿了抿嘴:“新晋嫔妃侍寝后通常都会得到晋封并赐下住所,此后要先拜中宫聆听皇后娘娘教诲,再拜主位明白一宫规矩,这蒋贵人如今却只进行了后面一桩。”
盲盗恍然大悟,又皱黛眉:“可皇后娘娘已经没了啊,她就是想拜也没法子啊。”
“非也,中宫凤印如今就在未央宫由大公主保管,主领后宫事物的还有……秦妃娘娘,都当得一拜。”五皇子目光闪烁。
“还有这么多学问,”盲盗摸了摸光滑小巧的下巴挥挥手跑开。
她去提醒蒋贵人这件事说不定就会惹怒蒋贵人,所以小伍才提醒她当心祸从口出。
不过盲盗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是有“一技之长”的专业人士,即便真有人为难,她打不过还跑不过嘛。
皇宫的盘子她可都摸清楚了,藏身还是没问题的。
盲盗心里有底,这边脚下生风,没把五皇子的警告放在眼里。
但她没想到蒋贵人的宫女敢当她的面胡说八道。
“这镯子是秦妃娘娘赏给贵人的,娘娘还提醒贵人,希望贵人有空能多去延禧宫走动,也好聆听训教。”蒋贵人的宫女道。
盲盗眨了眨眼。
她纵不像长宁一样深谙后宫争斗的套路,但有五皇子提醒她也明白两分。
这训诫六宫的职责乃是在皇后和主位的手中,如今虽然秦妃代掌六宫,但也只是辅助大公主,真正代掌凤印的乃是长宁公主。
所以秦妃原本让她提醒的,是去拜见长宁公主,哪知到了枫华阁的口中就成了去拜秦妃。
这若是被大公主听说,只怕有事一番误会争斗。
盲盗悟性很高一点即透,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秦妃叫我来得罪人,现在却被钟粹宫的人算计,她活该咯。”盲盗偷偷吐舌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就把枫华阁里的侍从看了个遍。
那个小太监并不在其中。
“你还愣在这儿干嘛,等赏呢?”枫华阁的宫女呵道。
盲盗撇撇嘴转身要走。
“站住。”轻飘飘的音从阁内响起,“既然送秦妃娘娘的赏,还不得进来喝杯茶再走。”
盲盗正想着找借口留下来,正好有机会岂能放过。
进了屋有太监递来茶水。
盲盗一眼就认出这个太监。
果然是蒋贵人身边的人,可她与蒋贵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蒋贵人何以会针对她一个小宫女?
窗外响起宫女们的声音。
“延庆宫的丽嫔娘娘来了,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
呼啦一下,屋里的太监宫女都跑了出去,好生热情地帮衬,竟比在蒋贵人身前伺候还要恭谨热情。
盲盗下意识点头,原来如此。
这蒋贵人早就被架空了,就是钟粹宫的一颗棋子,从储秀宫开始就被钟粹宫的人牢牢攥在手里,现在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控制罢了。
盲盗甚至有些同情这蒋贵人。
做人没了自由,和猪牛羊马又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这蒋贵人是怎么想的,瞧着像是半点也不介意这种境况,心如止水似的。
盲盗若有所思。
这种人不是已经死心认命,听之任之,就是有心有沟壑暂时隐忍。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视本贵人。”蒋贵人语速始终如一,听不出喜怒。
盲盗连忙低头:“贵人如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有事,你去告诉秦妃娘娘,就说本贵人这就去给娘娘请安。”蒋贵人道,盯着盲盗一字一顿:“你陪为我引路。”
“啊?”盲盗张张嘴,没弄明白这都是哪一出。
不过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没法拒绝的。
这下完了。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一赌气不帮秦妃说话,现在蒋贵人带她去见秦妃,秦妃还不记恨她没把话“传”清楚?
宫中奴婢为主子背锅的事情还少发生了,少说也要打一顿板子或是罚跪几个时辰。
盲盗一想到这些苦头就头大。
分明是秦妃和钟粹宫贵妃的斗争,怎么反倒把她给牵扯进去。
真是池鱼之殃。
“走吧。”蒋贵人催促,盲盗只能硬着头皮带路,很快就到了延禧宫门前。
延禧宫大门紧闭不许蒋贵人入内。
“我们娘娘恪守规矩,蒋贵人不曾拜过中宫,娘娘还不能见您。”多喜道,还瞪了盲盗一眼:“沐枕是吧,怎么办的差事,连句话都传不明白,累得贵人白跑一趟。”
盲盗瞪眼。
她还恶人先告状!
“来人,将这办事不力的丫头押下去!”
多喜的声音前脚从宫门处响起,五皇子的身影后脚便沿着宫殿后门回廊匆匆入内。
“母妃息怒,沐枕心地单纯,这次一定是无心之失。”
秦妃看着底下的儿子叹了口气。
“母妃不是没给她机会,但她将人引到我宫门前足可见她无意护持你我,至少也是不善机变的女子,于皇儿无益。”秦妃语重心长。
“这正是她心底纯良之处,母妃见谅,孩儿对她绝没有非分之想。”五皇子叩头。
秦妃听到这话眼中忧虑更重。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如果真的没有动过那个心思,他根本不会猜到这边来,可他想到了。
“心地纯良?她却知道借你的令牌狐假虎威,皇儿纯善,母妃不想你受伤,而且……”秦妃面露难色:“钟粹宫那边。”
“儿子明白,谢母妃提醒。”五皇子行礼。
秦妃噙笑:“好了,你母妃何尝是暴虐之人,叫她回去吧。”
“娘娘说这也是无心之失,请姑姑放了她吧。”
传话的宫女说过便走了,盲盗一怔,这秦妃人这么好么?
蒋贵人将一切看在眼里。
多喜:“贵人,您就别为难我家娘娘,还是先往中宫去吧。”
蒋贵人抿嘴,复攥拳应是。
楚长宁。
我宋宜锦回来了。
这一次,换成我在暗处了。
你还能赢得那么漂亮吗?
宋宜锦眯着眼往未央宫去,看了眼盲盗,命她继续带路。
盲盗笑逐颜开。
最近真是心想事成,她一心想进的未央宫就这么容易地混进去了。
长宁端坐正殿,还在整理议和的相关文书,闻讯才知道蒋贵人竟然已经侍寝还受封贵人迁居钟粹。
“钟粹宫,”长宁沉吟。
蒋玉淑父亲工部尚书乃是郑安侯党羽,蒋贵人投靠贵妃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但皇帝赐居却是随意,却能随意的如此巧合,怕就不只是巧合了。
她伸手召人进来。
正可以看看蒋玉淑到底是何方神圣。
贵人携奴婢而来,入殿拜倒,长宁道平身,却在瞬间僵硬。
她竟又一次见到熟人。
长宁盯着盲盗似笑非笑。
侧妃。
原来传言中前世五皇子宠爱的侧妃当真是宫女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