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原则(1/1)

宋宜晟心中警铃大作。

尽管他一直觉得宋宜锦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是为了陷害报复莫澄音,但她演到这个地步,就让宋宜晟不得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侯爷,属下看大小姐的样子,不似作伪。”杨德海也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倒希望她是故意的。”宋宜晟长吐一口气。

连他都能骗得动,他这妹妹也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显然,宋宜晟现在是不信宋宜锦能想得这么全面,有这种本事。

“大小姐的伤也的确是真,就算不是莫小姐伤的,怕也是柳家余孽作祟。”杨德海说。

宋宜晟和他的看法一致,认为宋宜锦的确是被柳家余孽袭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大肆追捕。

“如果宜锦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宋宜晟按了按眉心。

杨德海垂头。

证据都是他亲自找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说,晴暖阁那位就是莫澄音无疑。

“江湖门派有易容之说,会不会是……”杨德海提道。

“易容之说查无实据,更何况,”宋宜晟一顿,望向夜空。

“如果是你全家受难,你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平静心情,蛰伏到仇人身边为他效力,还事事周全,一直不动声色吗?”

杨德海垂头不语。

“我不能。”说话的是宋宜晟,他目光阴沉。

“没人可以的,侯爷。”杨德海道。

这样的人,近乎妖孽。

而那柳大小姐的脾气秉性他们都了解,虽然很聪明,但绝没有这么可怕的自制力和掌控力。

“是啊。”宋宜晟叹了口气,声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轻松。

“所以只能是宜锦的诬陷,或者……”

杨德海抬头看他。

“有人在幕后利用莫澄音,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宋宜晟道。

他在莫澄音这件事上下了太多功夫,这个方向是他的亲妹妹指出来的,他从未掉以轻心过,但如此一来,他就没有都少时间去追查真正的木生下落。

杨德海一凛:“侯爷的意思是?”

“会不会是有人在幕后设计,比如柳家余孽,他们故意派人行刺宜锦,释放木鸢,还有春晓,引起宜锦和莫澄音的误会,吸引我的注意力。”

宋宜晟多疑多智,竟猜想到的一个连长宁都没有算到的情况,还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这下,他更苦恼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的是什么。”宋宜晟猛地抬头,伸手:“画呢!”

杨德海匆匆抽出画递过去。

宋宜晟接来,背对着墙,徐徐展开……

长宁刚走出房门,迎面便撞见一道身影:“方谦,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方谦木着脸,透过木窗,他看到房里逐渐蔓延开的火苗吞噬掉监管嬷嬷的尸体,徐徐转头看向长宁:“就不会看到你滥杀无辜了。”

长宁挑眉,回顾一眼,火光很快便会引来巡逻之人。

“先离开这儿。”

她率先翻身上墙,在官奴司守卫围过来之前脱身。

方谦跟着她,表情阴鸷得能拧出水。

长宁带路,来到客栈房间。

方谦掀开地板抽出那封留书,冷笑:“不必约见了,就在这儿说吧。”

“莫大小姐还要杀谁,方某人这就为您效力,宋宜晟怎么样?”方谦颇有些阴阳怪气。

长宁看他,面无表情:“你杀不了他。”

“我是杀不了他!他是庆安候,身边铁甲卫各个难缠,而且我也不会杀他。”

方谦颇有些痛心疾首地看她:“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想为沉冤者昭雪,恢复名誉,让宋宜晟自食恶果。”

“我是和你一样。”她说。

若单只是杀宋宜晟,她有的是机会。

她留着宋宜晟,为的就是替柳家昭雪,恢复她祖父的忠正之名。

“那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官奴司的嬷嬷和宋宜晟能有什么勾连!”方谦低吼道,眼里喷火。

他没想到。

没想到战场杀敌,英姿飒爽的女子杀起老弱妇孺来。

也那么干脆利落。

这一次,他却在没有战场上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有的,只是惊心动魄的,心寒。

长宁知道,方谦还当她是莫澄音,因而不清楚监管嬷嬷知道何等重要的秘密,也不知道监管嬷嬷手里握着多重要的证据。

时机很好。

她正要开口说明。

“老将军说过,我们,是守护百姓的。”方谦虎目含泪。

他从没想过。

有朝一日会为了替老将军洗雪沉冤,而把屠刀伸向庆安百姓的脖子,收割百姓的生命。

长宁攥了攥拳头。

祖父的话,她都记得。

但是经过前世那八年,她早已经放下这些原则,选择了更适合她生存的原则。

那就是。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长宁闭上眼,心情说不上嗔怒或伤心。

此时的方谦,就像是八年前的她,她怎么会忍心责怪曾经的自己。

她只是没想到会有再面对从前的自己这一天。

方谦的话,就像对她残酷手段的拷问。

她统御大楚八年,抱着报复皇室之心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被天下臣民咒骂,是为祸国乱政之源。

而今重生。

上天大道让她知道了她嫡公主的身份,或许,就是为了给她这个机会,改变从前的决定,怜悯她的子民。

这个念头在长宁脑中一闪而过,她木然的脸转为平静。

“老将军一生奉行着这个原则,我也是。不过,我有自己的底线。”她说。

从今日起,亦为时不晚。

方谦错愕。

“但这件事,我没错,她有必死的理由。”长宁亦道。

“你!”方谦攥拳。

长宁扬起下巴:“为了江山大业,可以牺牲掉一些人的性命,何况我有理由杀她。”她看着方谦,“这就是我的底线。”

“你这是自相矛盾!”方谦说。

“我有我的准则,为什么要同你说?”长宁说。

方谦喉结动了动。

“我不需要同任何人解释什么。”长宁移开目光。

方谦自嘲地笑了,“是,是,是啊。”

长宁不再提及此事,而是从怀里取出一页纸来:“你把账簿放哪儿了?”

方谦一见纸浑身剧烈颤抖,连生气都忘了:“就是它,就是它!你真的拿到了。”

长宁噙笑:“没错。”

“好!我们这就上京。”方谦露出笑容。

“不是我们,是你。”长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