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证据,本侯府中姨娘丫鬟俱可以作证,还搜出了一套丢在角落的黑衣。”宋宜晟招手,杨德海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
这是他的地盘,一套人证物证,到底容易。
“可这些哪个同方统领有关?”沈锦容咬牙。
她哪里见过这样无耻的人。
方谦看着女孩子据理力争的背影,蓦地眼睛一酸,冰冷的心脏又开始跳动。
他方谦是柳家的儿郎,岂能让一个女子挡在身前辩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冷喝,提起了精神。
角落里,长宁悬着的心放下。
她赶来时,沈锦容已经在据理力争,故而没有露面。
长宁也在看。
方谦的应变能力实在有些差强人意,纵是她前世身边的宫女也要比他强上数倍。
不过是一句莫姨娘,他就要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了吗?
他若出事,如何对得起柳家。
长宁回头,冲依兰扬了扬下巴。
依兰颤巍巍地,被长宁推了一下,闯入厅中。
宋宜晟压根没看她,只问沈锦容:“敢问沈小姐,你是如何得知我府中有桂树的?又为何方谦与贼人一道染了桂香,你却没有。”
这就是宋宜晟,无理也能辩三分,何况现在占据了地利人和。
“方谦私藏柳家旧旗,分明是柳党余孽,得知本侯妾侍有孕故意前来戕害本候长子报复,如此证据确凿,怎叫无关。”
宋宜晟声音嘶嘶作响,他虽不在乎什么孩子,但这却是个好由头。
他宋宜晟并非针对方谦,而是爱子情深。
暴怒之下,自然要杀之而后快。
如此既不算彻底得罪细柳营将士,又能除掉方谦,实是一箭双雕之计。
沈锦容咬唇,她只有孤零零的自己为方谦作证,面对宋宜晟这些刁难,她一时无可辩驳。
柳家到底是方谦的逆鳞,可此刻,方谦却没应。
因为身边那个跪倒的依兰正用蚊子似得声音喃喃:“老爷,杨大夫让您不必……不必为子伤神。”
宋宜晟没耐烦地挥袖。
他现在没空听大夫叨咕什么保健之术。
“因为……因为姨娘根本没有怀孕……”依兰的声音更小了,可还是有人听到了。
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沈锦容重复。
没有怀孕,那就是没有孩子,那所谓的爱子情深,可就不成立了。
还有什么为柳家报仇。
又成了无稽之谈。
又成了,借机刁难。
宋宜晟右手直哆嗦,拳头捏得咯吱响。
他举目在场中四望,想找到暗处那个人,暗处一定有人。
他能感觉到。
自己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摄住,不论他怎么挣扎,怎么谋算,都被这只手抢在前头,翻不了身。
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不论做什么,只要肯谋算,总是能料敌于先,抢占优势,就连国之重器的柳家他都能扳倒。
他不信,他无所畏惧。
“贱奴,你胡言乱语什么!”宋宜晟抬脚狠狠一踹。
依兰仰面而倒口吐鲜血,一闭眼晕厥过去。
可惜,宋宜晟占尽地利人和,却失了天时。
“你说什么?那小贱蹄子竟敢骗我!”杜氏像一只气炸了的蛤蟆,鼓鼓囊囊地从女宾厅冲了过来。
长宁藏身角落,勾起冷笑。
宋宜晟,你总不会将你的亲娘也踢晕过去吧。
杜氏这种泼皮妇人,遇事没主见却是得理不饶人,最好算计不过。
“娘!”宋宜晟牙齿咬得发酸。
“这事儿必须得好好地查清楚!”杜氏应道,她还当宋宜晟是因为假孕才气成这样。
长宁抱肩站在角落,心里没来由地舒服。
她很清楚,杜氏在宋宜晟心中只是个老实妇人,虽然虚伪,贪小便宜,但都是为了照顾好他们兄妹。
宋宜晟或许不爱任何女人,但还是爱同他相依为命的娘亲。
而现在来捅他一刀的,正是他敬爱的娘亲。
宋宜晟,你舒服吗。
反正,她很舒服就是了。
长宁扬起下巴,看到依兰被人拖下去,走上前说帮忙。
侍卫将依兰交给她,长宁便救醒她,道:“宋宜晟不会留你,顾氏也不会管你,但我可以帮你。”
依兰盯着她。
“去告诉那边的管事,就说厨房丢了一袋鸡血,你特来上报。”她丢出一块对牌和一袋银子。
至于依兰能不能逃掉,与她无关。
“谢……谢谢你。”依兰擦擦嘴角的血迹。
“哦?”长宁挑眉。
说到底,是她逼着依兰去清曙院,告诉顾氏善云是假孕的消息,顾氏才会再逼着依兰前来,依兰该恨她才是。
“老爷事后追查,姨娘也一定会丢下我,我只是颗弃子。”依兰垂头。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从善云上位,把她贬成杂役丫鬟,搓揉捏扁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颗弃子。
就像死了的梅香一样。
顾氏非但不会为她求情,反而还会丢她出来顶罪。
“你还挺聪明。”难怪被顾氏派来做奸细的事。
长宁道:“所以你刚才留在晴暖阁,不是替顾氏监视,而是想偷东西逃跑。”
可惜被长宁抓住,依兰哪儿也跑不掉。
“我……我是想偷对牌。”依兰垂下头,现在她有对牌了。
“去吧,办好这件事,你恨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长宁说。
依兰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莫名就被鼓动了。
莫姨娘,顾姨娘。
这些视她如草芥的人,都能付出代价。
依兰心里像是装了一颗咚咚跳的皮球,鼓鼓囊囊,用力点头。
“启禀老爷,厨房刚才派人来报,说是丢了一袋鸡血,不知和库房失窃之事是否有关,所以赶来报信。”管事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份功劳。
“老爷饶命,姨娘的确是假怀孕,血是姨娘事先安排好的鸡血,原本要来冤枉顾姨娘的,结果被黑衣人吓到意外摔破破,才不得不就地摔倒。但,但黑衣人是真的,老爷开恩呐!”素菊被顾氏“闻讯”押来,扑倒在地什么都交代了。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这可真是场好戏啊。
瞧宋侯爷气得脸色青白,毫无血色,比起他来,那侯府里的姨娘,可是会演多了。
再加上此前沈大小姐的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到底是谁在算计谁,说不得那让出房间的顾姨娘也掺和其中。
如此精心算计的人家,怕是有没有遭盗都是个问题。
宋宜晟虎着脸。
人们的表情,宣示着,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