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差役一人抓着女孩的一只脚,把人拖走了。
长宁隔着栅栏看到女孩的尸体被半拖着带走,留下一道长长黑红的血迹。
她目光出神,此刻已经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了。
莫澄音。
因为当时的她就是顶着这个名字进入的宋家。
那时,监管嬷嬷说莫澄音是在被选入送往庆安候府服役后突然暴毙,所以才要长宁顶替这个名字出现,可她现在明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显然是宋宜晟指名道姓地要了这个已经死去的姑娘,监管嬷嬷没办法才会让她冒名顶替的。
所以,宋宜晟是为了这方帕子?
长宁攥着帕子回忆,她只记得帕子最后是被人偷了。
当时宋宜晟答应会替她找,不过那时正是他要任职工部的关键时刻,忙得不可开交,长宁自然不好强求,何况这帕子在她眼里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难道,当时偷走帕子的人就是宋宜晟?
虽然长宁认为那是一场记忆深刻的梦,但八年的终究跨度太大,很多细节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帕子被偷的时候正是她在宋家委曲求全最憋屈的半年,她当了权倾天下的监国公主后就更不愿意记起来。
不过现在既然一切重来,她倒是有机会好好研究帕子的秘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有梆子响起,监管的嬷嬷们立刻挥着鞭子来撵她们出去做工。
这官奴司的女奴们主要分两类,一类是官妓,一类就是做苦工的,舂米,洗衣都是些寻常活儿,甚至有和男奴一样的搬石建房的体力活。
所以这样一对比,也会有人吃不了苦选择做官妓,或是服侍有名官妓的女奴。
不过楚朝礼教森严,这样的人还是少些,但是她们这些被盖了奴印的人都是注定不会被选为官妓的。
都破了相,还当什么官妓,所以长宁只需要跟着大部队前行就是了。
分给长宁的活是舂米。
因为现在是春季,正是囤积军需物资的时候,庆安县又是和突厥紧邻的边境小城有重兵把守所以军粮需求颇大,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舂到离开官奴司也没换过活儿。
长宁走到石臼前拿起了半人高的木棍认真捶打起来。
官奴司提供的就是最普通的石臼,人用粗长的木棍用力捶打,可以三人一起也可以单独一个人。
长宁选的就是一个人大小的石臼。
她双手抱着木棍一下一下机械性地重复工作,没多久就浑身是汗,头上的“伤口”开始糊成一团。
周围那些刚受刑的女奴们的伤口也开始被汗液侵蚀刺痛,监管的嬷嬷立刻拿鞭子抽人。
不过长宁干得认真,倒是没挨打。
只不过她抬手擦汗时常用沾了朱砂的炭笔偷偷补几下,让自己的额上继续黑红一团罢了。
一天的辛苦,却没有换来什么好饭,舂出来的粗糠就着水一煮就发给了这些女奴。
长宁接过碗强行喝掉,又去要了一碗。
她伸手过去,盛粥的嬷嬷不耐烦地敲桶:“没有了。”
长宁的手没有挪开,依旧这么举着。
旁边的监管嬷嬷过来,看到是长宁就给盛粥的使了个眼色:“给她盛一碗吧,今天她一个人舂的抵得上俩人。”
长宁端着粥碗坐到一边,这一次她慢慢的喝。
粗糙的糠渣呛得她嗓子疼,可她也只能如此,毕竟现在没有其他的食物供她选择。
如此想着,鼻子里却飘入一股香味。
是肉香。
长宁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那点儿碎渣,一口饮尽,起身循着味道走去。
女奴们都三三两两地蹲在院子里,而香味是从屋内飘出的。
是嬷嬷们在吃饭,还有一个女奴在给她们添菜添饭,长宁很清楚这个女奴不是这院子里的,应该是来送饭的。
看来,这官奴司也不是铁桶一块,钻不得空子。
长宁心里清楚,她现在说回长安执掌天下是不可能的,但是查清手帕和逃出官奴司却是可以成为她的第一个目标。
眼下,就是达成这个目标的好机会。
“不好吃,肉老了没有鲜汁,柴腻。”长宁斜倚着柱子淡淡道,成功令屋里的六七个嬷嬷同时看向她。
“去去去,吃完了就干活!”有嬷嬷出来轰人。
长宁没多说,一脸无所谓地继续捶米。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几人也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了两口了事。
次日,长宁还是那样卖力地舂米。
监管嬷嬷这一天倒是不少注意她,因为到了这儿还这么卖力干活的女奴可没几个。
长宁我行我素,只是这天中午发粥的时候她没有直接喝光。
两块石头打火点燃枯枝,她将碗里的米糠挑出放在一片大叶子上隔火烤着,噼啪爆裂的声音带着焦香把院子里的女奴都引了过来。
长宁烤好后一片叶子上只有一小块糠饼,她将饼掰碎再丢入粥碗,顿时满碗米香,让人口水直流。
她吃完,随手拿了旁边一女奴的粥碗来烤。
香味把几个嬷嬷都引了来,有人口舌生津,要了一块尝顿时眉飞色舞。
糠饼粗糙的口感竟然被叶片的清香很好地遮掩,反倒是酥脆可口,就算放到粥里也是外酥里嫩,格外清甜。
几个嬷嬷心动,合计着就将长宁叫到屋里专门烤糠饼。
反正女奴这么多,也不少她一个干活的。
长宁没有拒绝,因为她在这里吃到了第一顿饱饭,这对于脱身是有很大帮助的。
不过吃完饭后她还是选择回去干活,而且干的更卖力了。
监管嬷嬷看到后非常满意,没有借机要挟,还一直踏实干活,是个老实人。
就这样,老实人得到了每日两顿的饱饭,并且通过舂米的锻炼成功长出了二两肌肉,这让长宁十分满意。
现阶段来说,力量才是她最大的本钱。
“阿宁,监管嬷嬷说调你去厨房帮工。”有人通知,长宁就被带着去了厨房,反正她们这种女奴又没有什么行李可言。
厨房已经有了一个做饭的女奴,正是那日长宁见到的那个人,如今她来了,这个女奴便很有危机感。
毕竟官奴司活多,不是每个人都有在厨房偷懒的机会的,长宁来了,可能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这种情况下,那女奴岂会给长宁好脸色。
“你叫善云是吗?”长宁道。
善云爱理不理地哼了声,自顾自地切菜。
“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去出。”长宁继续道。
“哦,那你怎么不去啊?”善云冷笑,哗啦一声将菜丢入锅中。
长宁没恼,继续轻飘飘道:“是宋家。”
善云的菜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