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雁凌云开始还偶尔回家,但是近来已经几乎不回家了。虽然他说是宫里有事,但是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这让罗裳开始胡思乱想。女人容不得自己的男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终于,罗裳决定去城主宫探望,她还花了半上午的时间做了一些点心。
罗裳不常进宫,所以她还特地打扮了一下。天气还不错,适合出门,这让好久不出门的她觉得舒畅不少。而且这段时间来的舞蹈练习让她也有些疲惫,出门一趟让她倍感轻松。
进宫后,侍卫告知她雁凌云和城主还在房里商议事情,要她稍等。罗裳就坐在一个小亭子里,等着雁凌云出来。
静坐片刻后,罗裳隐约听到一些话语声,她知道是雁凌云来了,便拿起点心起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罗裳脸上洋溢着的微笑顿时烟消云散——
雁凌云穿着和往常一样的衣服,佩着和往常一样的剑,然而在他旁边,却有着往常没有的一个人——岑岑。
罗裳手里装着点心的盒子掉在地上,砸出“砰”的响声,那些点心从盒子里掉落出来,沾着地上的灰尘朝四处散开滚去。罗裳赶紧蹲下身去捡那些点心,把它们收进盒子里。
而就在这时候,雁凌云和岑岑说说笑笑地从罗裳所在的亭子的不远处的走廊里走过。罗裳仍在捡着那些点心,但捡着捡着她的眼泪就滴在了地上,那眼泪好似一颗颗晶莹的宝珠,掉在地上就砸碎了。罗裳费了很大的力气紧闭嘴巴才没有发出哭声。
侍卫看到雁凌云和岑岑出来了,却没看到罗裳,就觉得有些奇怪,露出疑惑的表情。
雁凌云问道:“怎么了,卫兵,有什么事?”
侍卫:“回凌云将军,夫人刚才来找您。”
“哦?在哪呢?”
“我叫夫人在书房里等候,应该在书房。”
“岑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雁凌云赶紧往回走去,他走到侍卫说的房间前,推开门,发现罗裳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便轻轻走过去,弯下身子说:“罗裳?”
罗裳慢慢睁开眼睛,扮出睡眼朦胧的样子,说:“凌云,你来了……”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别着凉了,来。”雁凌云扶罗裳起来。
“等你等久了,困了。”
“哦,最近事情太多了,让你久等了。”
“是些什么事呢?”罗裳想知道站在她眼前的她的丈夫会不会对她说谎。
“回去再跟你说吧。”雁凌云扶着罗裳要走。
罗裳拉住雁凌云的手:“不,我要你现在就说。”
雁凌云觉得莫名其妙,说:“回去说不是一样的吗?先走吧。”
“不!我就要现在说。”罗裳甩开雁凌云的手。
雁凌云知道罗裳最近有点反常,只好说道:“是水有北城的事,恐怕会有战事发生。”
“好,我知道了。”罗裳不停地点着头,她知道她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其实应该是不想要的答案。
“走吧?”雁凌云再问了一句。
罗裳没说话,跟着雁凌云出去了。
罗裳走在雁凌云旁边,朝岑岑走过去,看到岑岑朝这边望过来,罗裳故意挽住雁凌云的手。
雁凌云:“罗裳,这是在宫里……”
罗裳不听雁凌云的,她还是挽着。等他们走近了,岑岑把头微微一昂,然后再低头行礼:“岑岑见过将军夫人。”
罗裳伸手去扶罗裳:“不必多礼。”
岑岑低头时,雁南云北玉从她的胸前垂下来,前后摇摆着,格外显眼。岑岑稍微一笑,说:“谢夫人。”
走到了宫门口,雁凌云对罗裳说:“你先回去,我还要送岑岑回东飞楼。”
罗裳心头一怔,说:“嗯……好的,快去快回,我目送你。”
“就不用了,早些回去吧。”
罗裳看到雁凌云带着岑岑走向那顶披挂着七色彩带的轿,风吹来,那些彩带随风飘扬,非常美,罗裳不禁看得发呆了起来。雁凌云骑着马,走在前面,岑岑的轿子跟在后面,缓缓移动着。轿子前面和后面都有丫鬟,她们提着装着各色花朵的竹篮朝天上撒花。两列士兵打着旗帜走在两侧,还有吹奏着乐器的人,跟在最后面。
作为雁南城第一舞姬,岑岑出门的次数是非常少的,所以对于在雁南城城民来说也是罕见的。住在南北这条主干道上的城民们就占了地理优势,因为从城主宫下来,这条街直通东飞楼。岑岑出门的消息早就被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传遍了半座雁南城了,这时候的街旁,已满是围观的人群了。
“快看,来了、来了!”
只听得一人喊,大家的目光全部朝北边望去。这情景和上次刀歌他们见到的一样,不过因为上次是临时的,所以不及这次热闹。
虽然人这么多,但是这些群众都不会争先恐后地推挤,因为在岑岑面前,他们不能失态。然而他们之中其实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见过岑岑,能见到这座轿子,也算是十分幸运了。因为从城主宫到东飞楼距离并不远,有些人收到消息比较晚,快马加鞭赶过来也只能看到谈论得津津有味的人们和撒落一地的花。
罗裳其实一直是一个比较能容忍的人,是她多年的舞蹈生涯造就了这种性格。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觉得忍一忍,笑一笑,就过去了,观众开心,她也开心。但是这次,作为一个女人,她想她已经容忍到极限了。
雁凌云确实在不久后就回家了,这点让罗裳有些意外,她以为雁凌云可能会很晚回来。
“是真的要打仗了吗?”罗裳不想直接谈论岑岑,这样会显得针对性太强,她必须把自己的意图隐藏起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战争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然而雁凌云这样自然的语气,在罗裳听来却十分不自然,又是“或许”又是“说不准”的,好像是要掩盖什么,罗裳继续问:“这段时间在宫里都是为这件事情吗?”
“嗯。”雁凌云喝了口水。
“他的回答怎么这样简短,他之前不是这样的!”罗裳心里想道。罗裳接着问:“那……怎么岑岑也进宫去了?”开始切入正题了。
“岑岑啊?城主跟她说雁舞的事情,我护送她进出。”
“护送她进出?那怎么聊得那么开心?护送其他人可没讲过这么话。”罗裳心想雁凌云看来真的是要故意瞒着她了。罗裳的眼睛有一点湿润,为了不然雁凌云发现,她转过头朝窗外,说道:“那今天……岑岑跳舞了吗?”
“嗯,跳了几段。”
罗裳似能够从雁凌云的语气里听出喜悦来,她咽了一下喉说:“她跳得好看吗?”
雁凌云微微一笑,说:“她是第一舞姬,当然好看了。”
“有我跳得好看吗?”
“你们两个跳的舞虽然一样,但是你们各自的风格不同,人也不同,动作……”
“你就说是她跳得好看,还是我跳得好看!”罗裳打断了雁凌云的话。
雁凌云愣了一会,看着罗裳的背影,然后说:“我已经……很久没见你跳舞了。”
罗裳呼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虽然雁凌云不太擅长揣测女人的心思,但是他听出来了罗裳的不悦,连忙问:“你怎么了?”
罗裳转过身来,脸上却是带着微笑,她说:“没什么呀,我是想啊,我最近不是在练舞嘛,岑岑肯定比我跳得好,我想找个机会跟她好好学习,你看怎么样?”
“当然可以。”雁凌云见罗裳没事,心里舒了一口气。
东飞楼。
罗裳今天又来东飞楼了,她一个人在房里喝着酒,一杯又一杯。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进来了一个人,雁朵颐。
雁朵颐走到罗裳旁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说:“你这是干什么!”
“把酒给我,把酒给我……”罗裳伸手去抢。
“你醒醒!”雁朵颐抓住罗裳的手。
“不要你管,我要喝、我要喝……”罗裳想挣脱雁朵颐。
“你要喝死在这里吗!”雁朵颐喝了一声。
“你就让我……让我醉死好了……醉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多好……多好啊……呵呵呵……”罗裳说着说着痴痴笑了起来。
“想死?想死还不容易!从这里跳下去就死了,比醉死容易得多!但是你想过以后吗,想过从前吗!?想过那些你说过的话吗!”雁朵颐把桌上的酒杯酒壶端起来全砸碎在地上,发出巨大响声。
罗裳被这一下震住了,眼泪从眼皮底下一下就流了出来,从脸颊滴到桌上。她没有哭出声,两眼无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用很哽咽的声音慢慢说道:“我的七彩红长轿……被她坐了……”
罗裳停了一下,又哽咽着慢慢说道:“我的雁南云北玉……被她戴了……”
“我的梦……她不让我完成……”
“我的人……她也要来抢……”
“我……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罗裳越说哭得越伤心。
雁朵颐:“你凭什么说这句话,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罗裳慢慢转过头去,看着雁朵颐,这张熟悉的脸,正用无比忧虑、担心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神手去摸,感受那指尖传来的浓烈的体温。
雁朵颐注视着罗裳的眼睛,用温柔的语气慢慢说道:“我还等着你为我跳雁舞的那一天。”
“那一天……还会来吗?”
“会来的,你要相信。”停顿了片刻,雁朵颐又说,“你相信吗?”
罗裳没有信心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她的嘴唇穿了过来——雁朵颐吻上了她。
罗裳没有作出任何反抗,因为这火热让她冰凉的心突然温暖了起来,给她非常好的感觉。
罗裳的身体被这火热控制了,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这火热而慢慢扭动,变换出各种姿态,像是在跳舞,这让她十分兴奋。她仿似一下子进入到一个充满阳光的舞台上,尽情地跳着她喜欢的舞蹈,然而她身上的衣物似乎不利于她动作的施展,她就开始将那些束缚通通褪去,让自己在这阳光照耀下的舞台上尽情地扭动。
她的心已经不再冰凉了,也变得火热起来,甚至火热到干涸。她的心里像是闷着很多东西,于是她开始大声叫喊、尖叫,把那些隐忍着的都发泄了出来。她还使劲摇着头,头发粘在了满是汗水的额头、脸颊上,被她弄得乱七八糟……
罗裳沉浸在这样的火热中,一直到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罗裳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香。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半夜会醒来,然后睡不着,看着外面的星星直到不见。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房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赶紧穿好了衣服起床。看看桌上,有点心,再看看梳妆台,有很多化妆用的大大小小的盒子,她梳理好之后立马就赶回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