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心惶惶,半刹避开流水般的官兵,打听了一会儿,才隐约得知,失踪的是县令的儿子。

出事的是一个人,而非一个县,半刹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只是提到半空的心,仍旧没法放下。

他原本以为,出了那种事,景味斋会就此关门,过上许久才能恢复过来。

可此刻回来才知道,那里不光现在开着,甚至连他在牢里的那几天,也没有停止开张。

他心里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片刻后,没有插手县令的事,而是朝景味斋走了过去。

看清那里的景象时,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出了汗,心里只觉冰冷刺骨。

——景味斋前门朝着大街,街上不断有官兵来来回回,不时抓过路人盘问,或进入旁边的店铺搜查。

可半刹在街角隐蔽处站了许久,也没见任何一个官兵把视线转向景味斋。

……就好像他们根本看不到,那里有家店门大敞的店铺一样。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像是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

这在普通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一幕,半刹却并不陌生,许多山间精怪,都有类似的能力。

……可他那时曾仔细确认过,张晓的气息,的确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现在景味斋的异常,到底是……

半刹手里捻了几道诀,举步向景味斋走去,街上来来往往的官兵也像无视景味斋一样,无视了他。

他一脚踏进门里。

大厅里很暗,也很阴冷,明明房门打开,可阳光却像被什么隔住,照不进来。

这情景越发似曾相识了。

半刹在大厅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抿紧了唇,来到后院。

先前被破坏的厢房,此刻已经全都修好了,院中一片死寂。

半刹眼底无声的滑过一道金光,在他视野中,眼前景象逐渐变幻。

或者不该说变幻,而是他看到了更多本不该存于世间的东西。

普普通通的房屋周围,萦绕着浓密粘稠的阴气,黑雾似的气息翻滚挣扎,偶尔突起一块,雾气居然构建成了惊恐扭曲的人脸。

那些人脸很是抽象,但半刹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来,那并不是一个人。

而出现的脸越多……也就说明这几日死在景味斋里的人越多。

心里再不想相信,但他其实也知道,张晓的确已经死透了,甚至连一缕灵魂都没留下。

那现在,若无其事留在景味斋里的……还能有谁?

半刹平时脾气都很好,或者说,心如止水。

虽然对众生怀着怜悯和善意,但绝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都很淡然,超脱凡尘。

然而此刻,他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心里忽的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怒意。

半刹走进了阴气最终的那间厢房,一路上,黢黑的雾气仿佛乌云,扑面而来。

那些惨死的灵魂,原本该惧怕他身上的佛光,然而此刻,他们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边畏惧,一边疯狂的缠上来。

半刹抬手将那些魂魄挥开,走过一扇扇门,站定在了厨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