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中元(1/1)

陆栩的性情宽厚,虽然平时在三个儿女面前总也保持着父亲的威严,但对于陆寻姐弟三人的疼爱,是半点也不比卫氏少的。

这时见了陆寻这副模样,连忙道:“寻寻,你这说的什么话,父亲看到你们来高兴都来不及呢,又哪里会不想看到你们?”

陆寻闻言眨了眨眼。

她当然知道陆栩对他们姐弟三人的疼爱了,不过,这时看着父亲这着急的模样,她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想使坏了。

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陆栩,她心思一转,目光便落到了陆栩手里拿着的一只卷轴上,看模样应该是字画。

陆寻是了解自家父亲的,陆栩最好风雅,尤其喜欢字画,若是能得到一副名家手迹都能高兴好些天,只看他现在握着那卷轴的紧张模样,就能看出来手里这卷轴无疑是他的心头好。

眼珠滴溜溜一转,陆寻逼出两滴眼泪,“父亲说这话女儿可不依,不管怎么样您也让女儿伤心了,总得拿点什么来哄哄女儿吧,不如,就用您手里的这幅字画?”

陆栩顿时一脸的肉疼。

今天新得的这幅字画,是他软磨硬泡了好些日子,才从同僚手里换过来的,原还想着今天晚上就好好欣赏一番的,哪里想得到这就被陆寻给盯上了?

这要是别的什么,陆栩二话不说也就给了陆寻了,偏这字画不仅是他的心头好,而且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一时之间难免就有些犹豫。

陆寻见状,眼里霎时间就多了些水汽,“父亲……”

陆栩头疼了,都说这女儿是要疼的,见着自家闺女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纵是那心头好,他又哪里有舍不得的?

于是将手里的卷轴往陆寻跟前一递,“好了好了,寻寻,是父亲说错话了,既然你喜欢,那这字画就给了你吧,不过你可得好好爱惜着,万不能有所损伤……”

说完,他眼角抽了抽,为了不叫自己后悔,还满是心疼的撇开头。

陆寻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卫氏从头看到尾,这时也笑着轻轻在陆寻的手上拍了一下,“寻寻,你也太顽皮了些,就仗着你父亲宠着你,如今倒是敢消遣起你父亲来了,还不快把字画还给你父亲?”

陆寻这才一边笑着,一边将方才接过来的卷轴重新放回陆栩的手里。

“父亲,女儿与您开玩笑呢,父亲您喜欢这些字啊画的,女儿可不喜欢,您还是赶紧拿回去吧,否则啊,女儿估计您今晚又该睡不着觉了!”她道。

这话还真不假。

若是这字画真的给了陆寻,陆栩至少得有几天睡不好觉,谁叫他就这么些喜好呢?

这下就连玮哥儿和恒哥儿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被自家儿女取笑了,陆栩也不生气,连忙从陆寻的手里接过卷轴,心急火燎的将之放到了书房,这才总算是安下心来。

之后,一家人团聚一堂,用过晚膳之后又坐在一起闲谈了许久,直到天色晚了,这才各自回了院子。

……

中元将至,包括晏池在内的陆家小辈们也都回了府,接下来的这两天,陆寻等人便在章氏和卫氏的安排下折纸锭。

京城中元节的习俗,家中小辈要给先祖折纸锭,再亲手写上先祖的名讳,到了中元当日再焚烧以告慰先祖。

陆家的祠堂本就是陆老太爷发迹之后才修建的,可考的先祖也不过陆老太爷往上三辈,比起别家的祠堂供奉着的牌位数量,陆家祠堂无疑就显得有些空旷。

也正因为如此,陆寻这些小辈们需要折的纸锭其实并不多。

不过,在折着要烧给陆老太爷的纸锭时,陆寻等人都难免的有些伤心。

陆老太爷去世也才三年,除了晏池之外,其他人都是被陆老太爷看着长大的,而陆老太爷也并非那种严厉的祖父,相反在面对家中晚辈时向来十分温和,众孙辈们自然十分敬重陆老太爷。

回想着陆老太爷往昔的音容笑貌,一直到中元祭祖时,众人面上都难免带了些沉重与追思,整个陆府的气氛也跟着变得肃穆起来。

陆老太爷为人豁达,陆家也并没有什么女子不得入祠堂的规矩,到了中元这日,老太太领头,陆政主持着一家人一起祭了祖。

老太太本就年过花甲,又因为祭祖而忆及老太爷,祭完祖之后便有些精神不济,才被众人簇拥着回了福寿居,便挥了挥手冲着众人道:“你们都回去吧。”

陆政面上有些忧色,“母亲,您……”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想到老太爷有些伤神而已,休息个半日也就好了,如今咱们陆家正有着兴盛之态,哪怕是为了陆家,我也不会让自己倒下……”

话还没说完,陆政、陆绩、陆栩三人便都面色一变。

“母亲!”三人异口同声地唤道。

陆寻等孙辈也都低头不语。

陆寻知道老太太这话的意思,也知道陆政三人为何会如此。

大安朝重孝道,父母丧都要守孝三年,就算是朝中重臣亦不能免,陆老太爷仙逝之后,陆政三兄弟就丁忧了三年,直到陆府除服,陆政三人才又起复重回了朝堂。

在陆老太爷仙逝才满三年的时候,若是老太太再有个什么不妥,陆政三兄弟无疑又要丁忧三年,那陆家眼下这才有的兴盛之意,自然也就会不复存在。

老太太此言,说的就是这个了。

见陆政三人如此,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们也不必如此,我连花甲之年都已经过了,又哪里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这个也不是想叫你们不安,你们放心吧,我还想看着承哥儿弛哥儿他们成亲,再看着重孙出世呢,自然会保重自己,你们也不用多想,只要你们兄弟同心,将陆家发扬光大,将来就是去了地下见了你们父亲,他也定会高兴的。”

陆政三人都抿唇不语。

老太太闭上眼睛。

纵是她性情再如何坚毅,但想起相互扶持了几十年的陆老太爷,又哪里能不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