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晚上八点。
京城,泰仁区公安局分局家属院。
房间里,杨兮兮一边看电视,一边涂着指甲油。
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
拿起来一看,杨兮兮不由瞪大了眼睛。
来电显示——李老师!
什么情况?
她灵巧的手指微微一滑,接通电话,笑嘻嘻道:“李老师新年快乐,对本姑娘的美貌念念不忘,回心转意了吗?”
“新年快乐,你应该参加了工作吧?”李峰问道。
“对啊!怎么了?”杨兮兮点头。
“能不能请一段时间的假?”李峰完全没有想到要问一下杨兮兮从事什么工作。
当然,就算问了,杨兮兮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请假?”杨兮兮眼瞳一亮,李老师难道真的回心转意了?
她一蹦而起,兴奋道:“没问题,请假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那能不能保证不会泄露我的住址等一切信息?”李峰问道。
“当然可以保证!”
杨兮兮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又在心中回了一句——才怪。
她的任务,就是挖掘这位李老师的所有资料,怎么可能会不泄露出去。
至于言而无信什么的,在她看来,美女说谎,那是值得原谅的。
“那行,麻烦你处理好一切后续,十五之后来一趟我这。包吃包住,没有通过的话报销来去路费和误工费。详细地址,我晚点短信发给你。”李峰开口道。
杨兮兮兴奋挥拳,似乎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忍不住问道:“李老师,你上次说你很丑?”
李峰无语,那不是为了安慰你么?
“看来是真丑……”杨兮兮小嘴撅起,果然,这年头有点本事的都是丑男。
“就这样吧!再见。”
李峰懒得再说了,若能多几个准学生人选,打死他也不会联系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杨兮兮。
另一边,杨兮兮打开通讯簿,一个电话打给了报社总编。
“兮兮啊!终于想到给我拜年了?”总编有些幽怨。
杨兮兮更幽怨:“李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请一段时间的假,去他那里面试。”
“真的?天大的喜事啊!”总编大喜,这要是拿到李老师的一手资料,在体育圈,绝对是一个重磅炸弹。
“李老师很丑……”杨兮兮楚楚可怜道。
“那什么,只要你能拿回李老师的一手资料,一年内,我想办法升你做主编。”
“这补偿可不够。”杨兮兮连连摇头。
“那你要什么补偿?”总编问道。
“我要连续跟踪报道方大帅哥半年。”杨兮兮不假思索道。
“行!”总编一咬牙,答应下来。
“太好了!”
杨兮兮在床上又蹦又跳。
……
汉南市,某小区外。
寒风瑟瑟,常山蜷缩在角落里,又冷又饿。
昏暗的路灯下,凄凉无比。
保安亭内,守夜的保安时不时探头看他一眼。
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抓了把花生,拿起保温杯走了过去。
“喝杯水暖暖身,吃点花生。”
他蹲在常山的旁边,将保温杯和花生递了过去。
“我、我不饿。”常山木讷的摇了摇头,他很饿,很冷,很渴,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回去吧!大年三十都没有让你进去,这都初八了,更不会让你进去了。”保安叹了口气,将保温杯和花生都放在地上。
他起身,又是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啊!
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大过年的,老婆孩子硬是连见都不肯见一面。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们的心,可你们,真的就不能出来让我看一眼吗?”
常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再奢望能够获得家人的原谅。
他只想一圆相思之苦,哪怕只是让他远远的看上一眼。
孤寂落寞的眼泪,流满心间。滑过那布满褶皱的脸庞,冰凉入骨。
北风呼啸,不断钻入他那破旧的皮夹克中,令他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就像一个被人世间遗弃的囚徒,被现实折磨,也在主动折磨着自己。
“李老师已经答应让我去面试了,我听邻居家的小孩说了,他可能是唯一能让我如愿的人。我真的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再相信我一次,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无数次的虔诚忏悔,无数次的希望时间能够倒流。
可最多的还是,还是那无尽的不甘与执念。
铃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的手脚已经麻木,颤颤抖抖的,才从怀中拿出那台古老的、仍旧还有一点余温的摩托罗拉。
没有来电显示,屏幕也已经模糊不清。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摁下了接听键。
“你好,新年快乐。”
“新、新年快乐,是、是李老师吗?”他的声音颤抖着。
“是我,能不能保证不会泄露我的住址等一切信息?”李峰问道。
“我保证,我能保证。”常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行,麻烦你处理一下后续事情,十五之后来我这一趟。我记得你好像都是找邻居家小孩帮忙联系我的,地址我会发到你邻居家小孩的企鹅号上。另外,你给他一个账号,我转点钱给你。多付几个月的房租,免得你那一屋子的发明都被房东给丢了。另外,有欠款也都还一下,剩下的当做路费。”
常山泪流满面。
“怎么没说话了?信号不好?”
“我、我能听得见。”常山哽咽道。
“怎么哭了?那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就这样吧!有事联系我。”
忙音响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拿下手机。
愣愣的,看着前方,任由眼泪不断滑落。
很久很久,他才颤颤巍巍的爬起,如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佝偻着身躯,把地上的花生拢成一团捧起。
他一步步走到保安亭,待到保安将窗户打开,把花生放在了窗口的办公桌上。
又原路取回保温杯,送还回去之后,有些踉跄的离开。
一直到离远,阴暗处,他转过身来,朝着保安亭的方向深深鞠躬。
“谢、谢谢……”
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