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工队直到十二月初才忙完隔壁的新屋子。此时天气虽冷, 还没冷到下雪时候,一群人兴冲冲地就跑来苗禾家砌围墙了。
这时苗禾与杨大郎手头上的银两,虽说买了驴车又打了井, 但他们卖了桂花糕又有菜钱补充,手边依旧有四十多两。不想太让李明破费, 就只让他们送大门的那道墙, 其他三面,就由苗禾他们出钱。
而只要有砖,这次也不需用到青砖, 砌墙速度是很快的。没忙活几日,苗禾家就有了漂亮又大气的大门与围墙,取代原先用木板钉的克难栅栏。大门上原先设置的门铃也按相同设计,弄了个更漂亮更响亮的。
施工期间, 因为苗禾行动不便,吃食都由杨大郎准备。而这个时节, 当然是吃锅啦,简单又美味!第一次端上酸菜锅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都亮了。端着大米饭,浇上一勺又酸又香的酸菜汤汁, 连同煮软的白菜与豆皮、爽脆的酸白菜丝,啊……原来世间还有这种美味儿啊……
且说这豆皮,也与外头那摊子往外卖的方子有关。闹过一阵风波后, 如今镇上卖豆腐花卖豆皮的人家可多, 在自家做也不会引人怀疑。苗禾想起豆皮可跟酸菜锅配了, 于是就用息壤种的黄豆让杨大郎整了一大匣又软嫩又纯正的豆皮!
吃得工队的汉子们人人神魂颠倒,这顿吃完直接点菜,说明天还这种锅就好!!
苗禾也捧著一碗公白饭淋酸菜,扒饭扒的正高兴。“这样啊。明天大郎还打算弄麻辣锅呢。”
“麻,麻辣锅么?”有人吸吸口水。明明刚吃饱的,怎又有点饿了啊。
“呵呵呵呵,当然是客随主便啊!禾哥儿煮啥我们就吃啥!!你们这些人,多嘴什么!?”
“对对对!!是我们多嘴,多嘴!!千万别理会!!麻辣锅好,就麻辣锅啊!”
苗禾于是眉开眼笑。
这麻辣锅还是他求了好久,保证不多吃,杨大郎才愿意弄的。
之后除了围墙,杨大郎又多花了几两银,在靠后山那处多盖了排长屋,可做仓库兼客房。日后要请人过来干活,也才有屋子让人用。别说,工队这几日睡的是地窖,虽然温暖,但真是委屈人了。
无论如何,当工队快快乐乐收工回去时,苗禾家的硬体设备差不多齐全。有车有井,有墙有客房,鸡舍羊舍连驴舍都有。这时,手头上还剩下三十多两银。
穿的胖乎乎的苗禾,抱着钱瓮子,“剩下的钱呢?就存着么。”
杨大郎摸摸人脑袋,却道,“南边已被买下,我想,慢慢把北边,也买下。”
“也不知果子种出来后,是不是真卖的动了,这就要往外扩么?”杨大郎的大胆投资,苗禾有些惊讶。
“买地存着,先不弄。税也少,不算亏。”杨大郎道。
再者,依工队透出的消息,隔壁过来的贵人似乎发现他们这片果园,为此还建盖了观景楼。杨大郎直觉若这都能让旁人在意,那么隔壁土地或许日后也会有人买。倒不如,趁没人要时自己先买下,以后怎么利用,都方便。
走一步,看三步。杨大郎努力利用着他这段时日学到的东西。
想想银钱放在家,没法生利息,还担心被抢被偷,苗禾也就点头。“那好,就问问看吧。”
才觉得三十多两应当是买的范围有限,却不知,没过几天,茶楼年底的分红分下来了。而即便只有半年多的份,杨大郎带回的银两,也有三百多两!
“三百多两!?”苗禾一听都有些晕。觉得自己弄东弄西,都没那卖冰的方子赚得多了。早知如此,他们那么辛苦做啥?!躺着收钱就好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与苗禾他们的努力无关的。卖的冰固然好赚,但茶楼也是有苗禾他们的好菜好糕供着,才能让营收如此亮眼。
杨大郎摸摸小哥儿兴奋泛红的脸颊,“正好,山头二百多两,所剩一百两,就零花。”
“哎,好好好!以后我们就是地主阶级了啊。”苗禾傻乐中。
见人这样,杨大郎眼底也闪过笑意。忍不住低头亲亲,抱过人摸摸人如今已圆滚滚的肚子。“今天还踢么?”
苗禾动了动更稳地窝进人怀里,“没一天停的啊。肯定是个调皮的。”
正说的时候,杨大郎手掌下又明显动了一下。
苗禾轻轻哎了一声。杨大郎轻轻拍了拍,“乖。别踢。”
于是……里头就踢的更嗨了,又是小小动静传出。
苗禾老神在在摸摸杨大郎的手,“让他踢,不踢我还不安心。”
起初,苗禾是真无法想像自己大肚子的模样。可事到临头,自然而然就习惯了这种状态。以往还有的尴尬与不自在,早不见了。如今就想快一些见到里头的调皮娃子,好教教人规矩。
杨大郎闻言熟练地把圆圆的小哥儿换了个姿势,另只手慢慢帮人揉腰。季老大夫说,肚子大了腰酸是无法避免,多揉揉可让人舒服些。
就看小哥儿小小一只,却得扛这么大肚子,杨大郎就觉舍不得,但他帮不上忙,只恨不得所有事都帮忙做了。他们不是没讨论过去外头买几名仆役回家帮忙的事,可多了外人一起生活,还得提防息壤的秘密,想想,只有自家人更自在。
就像现在。
外头寒风阵阵,屋里被油灯上的火苗打的晕黄,炭炉在墙角静静地烧,小哥儿窝在手臂里哼哼,黑猫在猫爬架上打呵欠,四只大狗趴在堂屋的门口边,尾巴一甩一甩的。
小哥儿眼睛都要眯了起来,“舒服。”
“睡一会儿。”
“可我下午才睡过……”小哥儿咕哝。
“想睡就睡。”
“唔,那,就再睡一下……”
“恩。”
这样的日子,时刻都珍贵。
***
十二月中,片片白雪让整个世界染上了银白。
原本已经开始窝冬的苗水村,再度热闹起来。因为要过年了。
一会儿是养猪的苗阿放家要杀猪,一会儿又是镇上的年货市集开张。苗禾非常扼腕地都错过了。他这个大肚子,只要走到家门口附近,都会让杨大郎深深皱眉。
二婶在这时候就多跑了他家几趟提醒。如今杨大郎已不是单身汉子,小俩口自己第一次正经过年,一些过节习俗总要教教,才不会被旁人笑。
于是甜年糕作上了,门神图跟春联买上了,新衣裁好了,拜灶神的饴糖也有了,年夜饭要的鱼不能忘,还有一些果脯坚果炸麻花的,正月正日到别人家走春时,也得拎点上门。礼不求重,就是图个热闹意思。
到了年三十这天,杨大郎中午贴了春联,下午开始灶房就陆续传出不同的香气。炸丸子、炸条鱼、酸菜排骨、炖鸡汤、红烧肉、蒸馒头,当然还有剁的白菜饺子馅,晚上得做饺子的。搞的大白与毛毛们忙得很,一闻到新味道,就来瞅瞅有没有新东西可以吃。
掌厨的是杨大郎,但有绝佳食材撑腰,味道是差不到哪去的。而苗禾就待在旁的一把椅子上,偶尔帮忙切切菜,活动活动。一路边聊边忙活地到了傍晚,一整桌丰盛的年夜饭终于是整好了。
热腾腾满当当的菜,摆满了堂屋矮桌。
坐在温暖的屋里,先喝口杨大郎盛的鸡汤,再拿过个大胖馒头,拨开,夹一块卤的肥软香甜的红烧肉,弄点黄瓜丝,花生粉,大口咬下!苗禾眼睛立刻就眯起来了,“唔唔,真好吃!”
杨大郎柔了眼神,“好吃便多吃点。”
苗禾恩恩点头,“今天我肯定能吃下两、不,三人份了。你也赶紧,别被我吃光了!”
但看着吃的两颊鼓鼓的小哥儿,杨大郎心底已是满足,又夹了块鱼过去。
“吃鱼。”期盼年年有馀,期盼年年都能像眼前这般。
“恩恩!”
“丸子。”
“恩恩!”
“排骨。”
“谢谢!”
“馒头,还是饭?”
“饭!”
不知不觉,年夜饭也成了喂食活动。
吃的苗禾稍后不得不抱着肚子在堂屋里绕圈圈消食了。
“你该提醒我,别吃那么多!!等会儿还吃饺子啊!”
“不会。你吃的下。”
“……”怎么有点想打人啊?
***
隔天起的走春,因为路上积雪,可能湿滑,杨大郎只让苗禾去两个地方,其他就自己跑。这两个地方,当然就是二婶家与原身娘家。
首先去的二婶家,送了包息壤种的黑枣干,也给两位小侄子发上红包。之后就听二婶喜孜孜说镇上那个李师傅后来真有来找订家具,还订的不少!杨大铜可从没这么忙过,如今甚至都要考虑招工增加人手了。
苗禾听着也高兴,毕竟他算原创。杨大郎却是与杨大铜说,木工房的事,让他再来找他细说,感情是认真考虑帮大铜扩大规模。也是,杨大铜如今干活的地方,就是把后院一块地拨出来当做工房的。平日噪音,经常扰的娃子不好睡,可也没办法,这是最省钱的法子。
之后就是去原身娘家,初二去的。
因为先前闹的彩礼的事,拜年气氛一开始就古怪。
而苗禾阿奶见苗禾这么大肚子,依旧让人该跪就跪、该拜年就拜年。所幸苗禾身体真是被养的棒棒的,一连串动作下来只有些喘。杨大郎在旁说不得什么,习俗便是如此,可心中对这冷淡无情的长辈是留了大坏印象。
至于张棉,她可受了村长不少警告。村长严厉告诫道,要是他家再去找杨大郎,不管理由用什么,人都会以为他们不死心想再讨彩礼!这事儿会有什么影响,影响到谁,让她好好想想她家苗裕(张棉的小儿子)的亲事。
所以张棉全程摆个臭脸却没吱声,而李招弟,她如今是家里罪人,更没说话馀地。就连杨大郎送的礼都不是她接。两方早早无话可说,杨大郎便带人告辞,连午饭都没留下吃。
其他几天,杨大郎继续往其他家拜年。
来到青姨家时,苗强正巧外出不在。杨大郎礼送到,坐坐就打算走。青姨想想便送杨大郎往外走上一段路。刚刚那场合,还有其他苗强阿爹家的亲人在,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
这一说,却被自另一头归家的苗强听见了。
好死不死,他听见的正是他阿娘提的那句批命。
……忌妻缺子,孤老终身之命?!
躲在树后的苗强脸色连番变化后,首先浮上的,竟是一丝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