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觉这头又想对杨大郎家动手的事,身为工坊真正技术拥有者的闽春, 不能知道。
但杨大郎家的事, 村子里的闽春自然也听过风声,只觉这事真办的蠢笨。工坊好好的闷声赚大钱, 收个黄豆还都是怕村里人眼红了,却没想,他们竟能放任有关系的苗力家去抢人家宅基地种黄豆!?
完全没必要的事,为什么做!?闽春真想不透,先前当然追问过苗远。苗远却不乐意跟他说, 只说这事儿是他爷爷安排,会处理好的。
这样的含糊其词, 让闽春无法不多想。
毕竟杨大郎是谁?杨大郎可是苗禾的夫郎!
杨大郎要倒楣, 与苗禾过的不好,可不就让苗禾对于苗远更加地不死心?
所以,难道是苗远对苗禾竟还藏有没有说出口的心思?
他可是知道, 当初苗远是如何被自己用了手段, 由苗禾那头抢了过来。可为了自己当时需求,他不得不这么做。苗禾就一古代哥儿,唯一优点就是长的好, 空有一张脸, 本该不必太过担忧。
可男人多是爱俏,就连他自己都爱长的俊的。最单纯的理由, 也可能成为最强力的理由。要真如此, 闽春眯了眯眼, 他可得多防着点儿才是。
其实,目前工坊几件事已让闽春颇为气闷。豆汁偷工减料、收的豆子贪便宜而不讲究品质这些,都在吃工坊的本。然而他还是一局外人,目前无能为力。要不是紧紧把卤水作法抓在手里,怕是建好工坊后,他早被人远远踢开。
可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个连亲人都只剩阿娘的势弱哥儿,谁叫他还没与苗远成亲,只能躲在人后面!等成了亲,利用苗远地位,那些个目光短浅的亲戚小人还怕治不了他们!?
虽说他自认手上还有许多筹码,比如皮蛋、粉丝、锅八甚至酿酒这些,可要摊上一个凡事都极力管束的阿娘,他最当初连材料银钱都凑不出,能无中生有、从勾上苗远到利用苗家资源开上工坊这些,闽春实在不想再重来一次。
所以,他还是得牢牢抓住苗远才行。
别以为他不知道,苗远那贪占便宜、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的亲阿娘,可是暗中盘算在苗远考中秀才后,想把人订给镇上主簿庶出的小女儿了。当中牵线的,还有这小女儿的庶兄弟,也是苗远同窗。
单凭这点,闽春就觉的不该让事情拖的更久。
对,凡事要落袋为安才是。男人的花言巧语,真信了他就是个傻的。
***
时间很快到了苗禾家要请暖锅饭的前一天。
这天,苗禾家里头已打理的整整齐齐,明日办场子的中庭也都收拾干净。菜地里果树上一些个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意外”,也都被仔细检查纠正了。却不料,一阵叫门的铃声,打破了他们原本好好的记划。
郭大婶捏紧了指头,震惊地瞧着眼前这座一直被隐藏在栅栏后头的青砖大屋。
真,真是青砖啊……还有黑的发亮的瓷瓦!上头漂亮的纹络,用红木雕出的精巧窗格,周围郁郁葱葱的大树环绕屋子边,就像她瞧见过的富贵人家的屋子那般,一整个漂亮大气、气势非凡。要盖上这种屋子,得用上多少银钱啊……
呆了好一阵后,郭大婶心中无比后悔。
谁能想到,杨大郎竟有能力起这样的屋子!要让村里人知道了,还能像自己这般、这般轻易就小瞧了人家么……登时,后悔与心慌意乱浮上心头,可没办法了,事情已经答应下来,她没的反悔。
“真,真是对不住,杨大郎。我,我郭婶子真不是这么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可苗先生家明日的酒席要是不接,我大孙子日后识字,就再找不到先生了。便是要退钱、甚至、甚至是赔钱,我郭婶子这头没有二话,就是,只能对不起杨大郎你了!”
一股脑儿又鞠躬又赔罪的,郭大婶话说的颇乱。
还以为人是来勘查场地的苗禾,好一阵子才由郭婶子口中弄懂,原来苗觉他家明天竟也要办桌请酒,理由是一县城回来的学生回乡探访恩师,苗觉高兴,就说要留人请客,还说村里让他教过识字的或以后想让他家教的,都能来与这学生聊聊、凑一凑热闹。
突如其然的请客决定后,自然要往郭大婶那插队。郭大婶无法,为了自己大孙子未来识字的前途,有苗先生这么便宜的先生是哪儿都难找了,也不得不接了苗觉家的酒席,当然工钱是更多的,而后赶忙跑来给杨大郎家赔罪。
杨大郎面色难看,“郭婶子可想过,明日我们该当如何?”
郭大婶一张老脸涨红。嚅嗫地说不出话。
她没敢承认,当初听杨大郎让地的消息,虽没太关注,就觉得人长的凶,可应当是个好脾气的,没看屋子都没守住,好好说说应该都行,要说不过,砸几个银钱还不得解决?想人刚起完新屋,不正是缺钱的时候了。可如今,见人住的是青砖大屋,后面这句郭大婶提都不敢提。
苗禾还不知喜宴上的事,见杨大郎这般生气,气的连拳头都捏紧了,也知事情不对。他先摸摸人的手,转头对郭大婶皱眉说。
“郭婶子没想过,日后怕是得好好想想了。婶子要挑酒席办,我们无法强求,也强求不来,但请客的消息早送了出去,这事瞒不了谁。日后谁要订你家酒席,肯定都会想想大郎这句话。”
郭大婶面色一白,听完是更后悔了。“要不、要不,我让我媳妇儿过来帮忙啊,她、她煮的菜也是挺好的!!”
苗禾笑了声,就问,“那先前订的那些菜与肉,都让我们先用了?”
郭大婶张张嘴,哑巴似的答不出。问题确实不出在人手,主要是短时间哪备的上这么多菜与肉,还有锅盆桌椅碗筷的那些。
苗禾摇头,直接赶人,“婶子今天意思,我们知道了。没什么好说,日后银钱赔偿,办完了我们再与婶子细算。”
面色难看的郭大婶一听真要赔偿,脸都白了。可对着住上青砖大屋的小年轻夫夫,半点撒泼耍赖都不敢有,不多久就被请出了屋子。
回头,苗禾赶紧抱了抱身边的杨大郎,人立刻紧紧回抱了自己,沙哑自责道,“是我不好。”
苗禾就知道人肯定会来上这句,脸蛋往他身上蹭蹭。
“哪能了。绝对是苗觉不好,那老头看着就一副坏人模样!郭大婶时间这么难约,他硬要拿下,肯定是针对我们!……是不是喜酒那时,发生了什么啊?”想来想去,最近也就这个机会而已了。
杨大郎此时却是相当愤怒、懊恼与愧疚的。
他明明想仔细护着这人,然而却老让人被轻易欺负了去!是他自己不够好、不够强,否则,苗觉如何能只会为了一句讽刺,就轻易做了这等阴暗算计之事?苗觉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以势压人,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势大?
杨大郎没回答,只低头亲亲苗禾额头。“明日照办,我来解决。”
“你……”碰上那双沉郁愧疚的黑眼,苗禾咽下原本打算说的,转口道,“当然全由你来。我,我怀小娃了,得休息。”
杨大郎带了丝柔软。“恩。你休息。”
“但我还能帮出主意的,你想听听么?”
低头瞧小哥儿担忧又带安慰的眼神,杨大郎终是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吻住了人。
就算是现在,他的小哥儿依旧照顾着他。
人这么好,就算好到自己配不上,他也绝不会放手。
而趴在猫爬架最高层的小黑猫,见两位主人又亲到了一起。打了个呵欠。
表示,今天又是没什么大事的一天。可以继续睡了喵。
***
隔天,请客的时间未到,苗觉家前的空地陆续张起了桌子。
许多村人这时都已听说,苗觉家为了一学生回村谢师,打算请客。这事儿听着就觉得颇为光荣,还能吃顿免费的,大伙儿都愿意凑这个热闹,见桌子起了,陆续就有人过来占位。
“喔。马叔也来啦。怎没带马婶子来,今儿个这顿好的要少了她,回头不被婶子叨念死?”
一年轻人像是更早就坐这儿了,见马叔过来,主动招呼。
“你马婶子几天前正巧回娘家,不在呢。哎,洼子,你知不知道这学生是哪方人物啊?苗先生竟为了他请客,难道是个做官的?”
“谁知道啊,等会儿肯定见着人。也不着急么。”
“这不还有另外一顿么,大郎今天也约我吃暖锅饭了,还约的更早。我想这头看完了,也去瞧瞧人的新屋子。”
“嘿,难不成马叔打算去?”年轻人精神一振,竟问。
“啊?当然去啊,就是晚一些而已。不去可对人不好意思,大郎家的禾哥儿经常坐我驴车的。”
就见那名年轻人,说话突然小声下来。“马叔还没听说,要是去吃了杨大郎家的暖锅饭的话,日后工坊可不收他家黄豆了。为了这事儿,工坊还有人特意等在路口拦呢。”
“啊!?为什么啊!?”马叔登时惊了。他婆娘好像也卖工坊黄豆的。
“说是这场吃酒,是苗家小辈办给苗先生开心的,就想让老人家多与人凑趣,定要把场面办的热闹。今日要不来,又或跑别地方吃了,工坊不都苗家小辈管的,他们就决定不收人黄豆。说这是什么,呃,礼下往来?”
“真有这事儿!?那难不成村里人不来都不行么!?”马叔听的一愣一愣,想没想就问的一针见血。
那年轻人嘿嘿直笑。“是吧。看看这里多少桌,也才不过十几桌,能坐的下几个人了?要村里人都来,哪可能啊?方才我偷偷问过郭大婶儿,人说今天只订了十二桌!”
“那、那为何要说杨大郎那……”马叔说了一半,突然间就闭嘴了。
那年轻人倒是一副纯看戏的模样。
“所以马叔,你还去杨大郎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