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远连苗禾都当没瞧见, 撇清之意足足的。
杨二婶哼笑几声, “养的挺好。今儿个与禾哥儿来就是再买些补品回去, 哪知,婶子我千挑万选选了这茶水便宜的摊子,想歇个脚喝口茶, 都能有人上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让人绕着他走, 别让他瞧见, 喔呦,这脸得多大。”
当先过来的同学, 叫方杰, 听也知道这位是杨家长辈了。他方才还当人面前说那些话, 有没有误不误会另说,被大骂回呛都是该的。不由得一张脸涨红。
苗远生硬笑笑, 只当没听见, “今日既然巧遇,不若二位喝的这茶, 就由在下请了吧。”
“可不用!你请的茶,怕喝了回头事情更多!我们两家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好!禾哥儿,还不去与掌柜的结帐, 我们差不多得走了!”杨二婶口气不好地吩咐。
苗禾应了声, 面无表情地离了修罗场。
想要甩掉原身的锅, 苗禾当然也想拍桌冷笑说:“放你的狗屁!没见人脸大还猛贴金的, 是想当城墙吗!”可算算他“改过自新”不过个把月, 这般把原身人设推翻, 他依旧担心被人怀疑。
尤其是苗远。他与原身相处多年,对原身性子相当熟悉。可不比杨家。要是自己的不对劲儿太过明显,苗远应当是比杨大郎更能看出来的。
所以苗禾决定先忍忍,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了。
日久见人心,这名声慢慢掰,总有一天也能给他掰过来!
至于这渣男,要自己过的比他好,不怕没有给原身复仇的机会!
两方人算是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杨二婶被打坏了原先的心情,没个好脸色,见一旁的苗禾人也是闷闷的,竟叹口气后说道,“今日这事儿婶子信你,回头你也别多想。以前的事那是以前,如今如何,婶子分的清。”
苗禾有些意外,他以为杨二婶对外只是护短。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他还想下车前解释几句了,没想到能听到这句话。
“……谢谢二婶。”
“谢什么。就瞧你还知道种菜养家,补贴家计,买东西想的方方面面,照顾大郎也尽心。一个人安不安生过日子,婶子我有眼睛,瞧的出来!”杨二婶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偷瞥了苗禾手腕的痣。
还浅的,唉,这两孩子也不知磨些什么。
“大郎那……,你自个儿回去就先交待好。免得由旁人嘴里传到大郎耳边。他那人,听到什么只会闷着不问。知道不?”
一提到杨大郎,苗禾登时想起出门前那幕,脸有些热,模糊应了一声。
回了村,杨二婶帮忙把大包小包搬到苗禾家,杨大郎早在门口等着。当然谁也不让他动手的。
在杨二婶离去前,苗禾把买的其中一盒绿豆糕塞给她,说让带回去给家里娃子吃。杨二婶这回难得没有推让,直接收下。这收的,似乎是为安苗禾的心。这位长辈其实粗中有细,相处越久苗禾越有体会,比之原身他娘,倒更能生出一丝家人的感觉。
这晚,绝对不是苗禾心虚,他煮了自己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
先将蛋液用胡麻油炒过,起锅放着。再来将蒜姜与切片西红柿爆香,而后放了水、糖、些许酱油,跟先前还剩下的少许鸡骨头,慢慢熬着。等熬化了西红柿,把方才的炒蛋丢进锅里煟着,这时候炒过的蛋黄油香便会透进汤里,添上另一种香气。最后再打个蛋进汤做蛋花,加入面条,便是简单又美味的西红柿鸡蛋面。
汤头里一股鲜果特有的清爽酸味与甜味,混着咸香的麻油蛋香,搭上纯用白面和的细致面条,苗禾吃的鼻尖冒汗,见杨大郎也吃的素素作响,心底犹豫着,是要现在说呢,还是等一会儿。
……人正吃的高兴呢,再等一会吧。
其实从回到家开始,苗禾就在捉摸时机了。他也不是怕什么,就是觉得两人间气氛挺好,他不知道说了这事会不会破坏。杨大郎先前不太愿意他上镇,也不知是不是这因由,苗禾没把握。可杨二婶的提醒也是对的,宁可他自己说出来,也别让杨大郎从旁人嘴里听到。
而苗禾不知道,越来越在意一个人的情绪,可不是就是把心放这人身上了。
拖拖拉拉一直到吃完饭,连整盒绿豆糕都要被他吃光了,苗禾抱起大白壮胆,抿抿唇,终于说了,“今天上镇,我与二婶正巧遇见苗远了。是偶然的!”大白有些挣扎,它正吃绿豆糕吃的开心了。
杨大郎黑沉沉的眼在油灯下,有些难以捉摸。“而后?”
苗禾老实把发生的对话说了一遍。这事就是说给杨大郎做心理准备的,要说便全说了。
杨大郎只道,“你回来,心神不宁,是为这事?”
苗禾些微不自在,“……很明显?”
杨大郎恩了声。接着就沉默了,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苗禾就怕人多想,不禁坐过去人那张板凳,凑过去道,“我真不是去那摊子等人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休沐啊!要是知道,今儿个我就不会去镇上了。”
杨大郎看着苗禾,平静道,“何需躲?”
苗禾一噎。还不就是顾虑你么?
这时杨大郎突地伸手拉人。弄得苗禾重心不稳,轻轻歪在杨大郎腿上,大白也喵地一声跳开。苗禾不由得有些紧张,他笨拙地想要起身。“你的伤--”
可剩下的话全被杨大郎堵在嘴里。
杨大郎侧过头,就像盯准猎物般,一咬便咬上了苗禾的嘴。
而这个吻,全然不像早上那般蜻蜓点水。
是个深入的,紧密的,灼热的,濡湿的,彻底的掠夺与碰触。
苗禾完全懵在人腿上。才想挣扎,却让人扣住自己后脑杓,越扣越紧,辗转恣意亲着。
亲的苗禾的四肢失了气力,心跳急了,呼吸喘了,脑袋也糊了。
直到被放开,苗禾不知他神色有多迷蒙,呼吸有多急促,指头紧紧揪着人衣领。
而杨大郎抵在苗禾唇边,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人脸上。
他道,“你是我哥儿。心里记着,就好。”
***
隔天苗禾起床就忙成一个陀螺。
他一会儿摆弄息壤,一会儿又去菜地种下新的菜,再来是给菜地追肥,用息壤种出的随便什么,然后喂鸡喂大白。最后人躲到了灶房,说要给杨大郎弄个葱炖猪蹄。葱炖猪蹄有补血消肿的功效,对于杨大郎来说,是非常适合的食补。
得原谅苗禾不善于处理这场面。什么场面?就是前个晚上才被亲的七荤八素,隔天起床又得若无其事的柴米油盐。前一世偷摸隐藏性向的苗禾从没谈过一场,又怎么处理的来如此高难度的转换。
这天早上他要对上杨大郎的眼,就是一股不自在,就想闪开。杨大郎对此倒像是不担心。也是,只需瞧小哥儿的脸都粉了,就知道这人心里头想什么。
家里飘着粉红泡泡的时候,镇上最出名的杨州茶楼天字房,就像寒冬一样冷酷。
“这菜,再上一次,还有这盘。”
用最高级的丝绸、最精致的雕花,装修得雅致大气的上等厢房内,一面容严肃的老者,身穿宝蓝锻通锈福寿图样的长袍端坐着,后头一排劲装打扮的家丁。老者放下筷子说道。
这会儿老者面前的桌上,摆满一道道美味佳肴。热腾腾的,每道菜的份量却没见少多少。就只有老者指的两盘菜,被吃了三分之一多。
菜都没吃完,为何又叫着上?一旁候着的金掌柜不敢质疑,只恭恭敬敬退出厢房,赶紧对伙计吩咐去了。
伙计门外轻轻应了声,转到灶房让人传单。“天字房加点鲜炒三蔬与蚝油炖菜心!!”
“天字房加点鲜炒三蔬与蚝油炖菜心!!”一声声传了进去。
掌杓的大厨许伟精神一振,喊了句“来了”,一手熟练烫锅,嘴里喊道,“昨日那箱菜还有吧!快把菜拿来!”
二厨擦擦汗,有些紧张,“许师傅,那箱菜,也就剩两把小白菜,油菜已经用完了!”
许伟皱了皱眉,“拿其他补上。快些!”
“嗳!”
灶房不多时便弄好两道菜,立刻给气氛压抑的天字房送去。房内,老者半阖着眼,拢着双手,竟也不再动筷,就等着方才点的那两道菜似的。金掌柜大气都不敢喘,垂着手,也不知想什么。
端菜进门的伙计悄悄吸口气,必恭必敬把菜上桌,“您点的鲜炒三蔬与蚝油炖菜心,请慢用。”
老者闻言慢慢睁眼,拿起筷子各夹一筷。鲜炒三蔬里的小白菜再度在嘴里绽放鲜味,配合木耳的爽脆,与微辣的春笋,老者点点头,可轮到蚝油炖菜心时,老者动筷后一顿,随后筷子便往桌上一扔!
“去灶房把人找来。”
金掌柜只觉冷汗流了满背,恭敬应了声,就赶紧让人去找人。片刻后,连同许伟这个掌杓,副掌杓,二厨以及其他负责汤品甜点的,全被叫进了天字房排排站!所幸这天字房也够大,这么多人站着都不拥挤。不过怕是他们都想挤着一起壮胆了吧。
“你们拿出这些新菜色,就想胜过大河酒楼的豆腐花?老夫问你们,都吃过豆腐花了没有?”见当场没人敢应声,“金掌柜,立刻让人买上一桌,给这些人全试试,也醒醒脑。”
“不过就算没有豆腐花,菜色也了无新意。”老者语气淡淡,内容可尖锐了。
“正时、正食,这个理怕是你们都忘了。在对的时节吃当季最好的菜,是扬水茶楼的基本宗旨。瞧瞧你们都弄出了什么,东拼西凑,哗众取宠,不伦不类。呵,这些便是拿去路边摊子卖,老夫都不想点。”
“唯一还能吃的也就鲜炒三蔬与蚝油炖菜心。菜色不算新,但能寻到好材料,也是功劳。第二次上的炖菜心,菜心有老丝,不像前次鲜嫩,品质不一,怎么回事?”
所有人之中只有自己端出合格菜色,许伟心底松口气,赶紧答道,“这菜是昨日才找到人买的,量不多,今日便用完了。这才用了其他的替。”
“这不,来客都不是傻子,也别把人都当傻子。知道是好的,便就消耗的多。老夫方才说的那几句,可有理不?”
“……渠老说的是。”被骂的一群人,诺诺应答。
“那就赶紧去把那供菜的给定下,日后这样的菜,有多少就收多少。能得这种好材料,大河酒楼的豆腐花又有何惧。那边放话要赌,我们接了是自降身份,但也别让人以为是我们怕了,这阵子生意尤其不能落,金掌柜,你能否办到?”
金掌柜赶忙弯腰,腰几乎折半,“当然!不敢有负渠老嘱托!”
被称为渠老的老者冷冷扫过众人,说了句“别让老夫失望”才离开。
这出过后,扬水茶楼上下立刻追查起这箱菜到底是由何来。而吴勉抬着菜过来时,没特别避人耳目。很快的,扬水茶楼的金掌柜就找上了吴勉。
“想继续买那菜?”吴勉转转眼珠,“行啊,你们跟我买就行!!我知道地方,我去负责把菜弄来!!”
金掌柜一听脸色登时沉下。
这么搞,可不就是这吴勉还想要从中赚个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