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马利的经理室算是这里最豪华的地方了。受殖民西班牙文化的影响,一切都是西班牙风格,白墙红瓦的小楼,哥特式的雕刻家具,最难得的是一张高脚沙发很有档次。这可是迪马利的最爱,即使是翁得容这样亲近的男仆都是不让碰的。

油头粉面的小胡安穿着西装小背心,翘着二郎腿,抽着烟就坐在这张沙发上等着迪马利。烟灰肆无忌惮地落在屁股下面的沙发上。

迪马利显然有些心疼自己的沙发,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带着谄媚迎了上来。“胡安少爷,您来啦。我这手上正好有点事,让您久等了。”

“你这里看上去还不错嘛。”小胡安没接话,望着这座小楼的装饰,这显然不是一个经理的工资能有的。

“不过是一些简单的东西,见笑了。”迪马利低调道,说完放了个信封在小胡安的西装口袋里,里面装了一千比索。

小胡安见迪马利非常懂事,用手捏了一下就收了起来,然后也就不寒暄了。“这是老爷给你的一封信,你打开看看吧。”小胡安从怀里掏出胡安老爷给迪马利的信,交在他手上。

迪马利知道事情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派小胡安亲自来,连忙撕开信口,拿出里面的信阅读起来。

“什么?老爷要卖掉这里?”迪马利看到一半,望着小胡安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小胡安警惕地用眼睛看了一下迪马利身边的翁得容。

“翁得容,你先出去。”迪马利立刻明白了小胡安的意思,看来这信上还是机密消息。

翁得容知道这信的内容很关键,他虽然出了房间,但没有走远,而是用耳朵贴在外面的墙壁上,偷听里面人的谈话。

小胡安见翁得容离开,拍了拍迪马利的肩膀道:“别着急,去了那里,你还是经理。老爷对你还是很信任的。”

“可是这么大的动作,怕是要准备好多天。”迪马利喃喃道。

“你先把那些中国苦力看好了,不能少一个人。这些天就不要挖矿了,把厂里的煤矿处理掉,然后就准备转移。”小胡安把老爷的意思传达给迪马利。

“是,就按您的吩咐去做。”迪马利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听从安排,他虽然是经理,但身份还是胡安老爷的仆人,上面怎么说,只能照着做。

“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这里的灰真够大的。”小胡安显然对这里的粉尘很不适应,短短在矿区停留一会,这西装领口就是一层灰。

“您慢走,我让他们用马车送您。”迪马利一边送小胡安出厂,一边讨好道。

小胡安显然对迪马利的马屁很满意,急不可耐地离开这里,去附近镇上找乐子去了。

而此刻翁得容却对刚刚偷听来的这条重要消息,忐忑不安。他有些左右为难,想告诉杨小山,又怕会暴露自己,但如果不告诉杨小山,这事恐怕会对他们很不利。

翁得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通知杨小山,他没有直接取木棚,而是悄悄找到了地面上的吴如孝,让他转告这条重要消息。

“什么?要把我们转去海岛挖鸟粪?”杨小山听到这个消息,大为吃惊,想不到这个紧要关头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是的,翁得容亲口对我说的,他是在屋外偷听到的。”老吴不敢怠慢,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找机会来见杨小山,通知他。

杨小山紧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鸟粪确实是十九世纪秘鲁的一项利润非常大的出口产品。

这个时代欧美国家还没有发明化肥,但是人口在快速增长,特别是欧洲的人口压力很大。虽然当时工业革命正在蓬勃发展,但农业还是国民经济的基础,解决不了人口的吃饭问题,一切都免谈。增加农作物的产量,就需要提高土壤的肥力,而提高土壤的肥力就需要施肥。当时最好的肥料就是秘鲁的鸟粪,因为经验已经证明,用秘鲁的鸟粪做肥料,农作物的产出可以提高至少3倍。

而秘鲁有非常丰富的鸟粪资源。在秘鲁南部海岸外二十多千米处,有三个花岗岩岛屿。岛上寸草不生,主要“居民”是几种海鸟。因为海岛附近有丰富的鱼群,海鸟捕鱼而食,以此为生。海鸟在群岛上生活了数百万年,久而久之它们在海岛上留下了厚达45米的粪便层。

秘鲁人自己根本不愿接近臭烘烘的海岛,挖臭烘烘的鸟粪,就雇佣契约华工挖鸟粪。

虽然挖鸟粪相对挖矿来说,危险程度降低了,但如果被押去那些小岛,想逃出来难度就大多了。

“得赶快采取行动,尽快离开这里了!”杨小山心里也着急起来,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矿厂会把他们转移走。

翁得容转告的内容没有错,矿厂老板胡安对煤矿对他带来的财富很不满意,死去的矿工太多,让他赔了不少丧葬费,这个矿区煤矿品质也不是非常好。卖不上高价,所以胡安老板决定抛弃矿厂,转而去挖鸟粪。

鸟粪的利润可比煤矿大多了,在海岛上不担心工人会逃跑,只要十几个黑人打手作为监工就行了,不必再雇佣这二百多名印第安看守了。光这一项,一年就能节约他三万多比索。所以他特地派侄子来通知经理迪马利,看好这些华人苦力,准备转移他们去海岛挖鸟粪。

“世贤,你去找王大棒,老吴你去找鲍超,让他们赶紧过来,咱们讨论一下,得赶紧离开这里了。”杨小山心中盘算着逃跑计划,不能再等了,得立刻行动。

不一会,鲍超和王大棒也赶来了,木棚里这几个人代表全场两千华人苦力讨论出逃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