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往事不敢回首。
李嵬名又道:“那尊金佛传自波斯,由数百位能工巧匠历时十年铸成。内有机括,需集齐七块‘九白纹章’方能打开。”
小妖道:“哦,原来‘九白纹章’是这么来的,是这么用的。既然叫做‘九白纹章’,含个‘九’字,为甚么却只是七块纹章而不是九块呢?”
李嵬名道:“为娘也说不上来为甚么是七块,而不是九块呢,还有一说或能诠释一二。这‘纹章’之名,非中华所有,乃是从波斯回鹘等地传到中土的。若在中土,这‘纹章’便叫做‘玉牌’,或者‘玉佩’。但是它仍叫做‘纹章’也是大有深意。相传这‘九白纹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九白狐帐’,便是九座用纯白狐皮缝制的大帐。这‘九白狐帐’得天地之灵气,夺万物之造化,堪为世间之奇。西夏国自知灭国在即,随将国内的金银珠宝尽数搜罗在这九座白狐帐帐之中。这九座大帐被藏匿在昆仑山的隐秘之处,若无‘九白纹章’做指引,绝难找到。蒙古崇尚白色,九又乃数字之极,便深信这九座大帐便誉为上天赐给蒙古的礼物。”
张君宝道:“既是这‘九白狐帐’是献给成吉思汗的礼物,却又为何藏匿在昆仑山的隐蔽之处呢?”
李嵬名道:“寻常之物,成吉思汗又岂能瞧在眼里?况且,成吉思汗视人命如草芥。若他一时寻不着那‘九白狐帐’,或能留人性命。若是寻找了,又岂能任人偷生?”
张君宝点点头,暗道,西夏王这法子倒也高明。蒙古铁骑难以遏制,成吉思汗更是目空一切。若要抵御,实则万难。但是其终究还是有两个弱点:一是其渴望长生不老;二是其欲望。其一,“图籍”可以长生;其二,“九白狐帐”又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如此两点,便不怕成吉思汗不接受西夏国的请降要求了。
小妖道:“那‘九白纹章’又怎么会散落到各地呢?”
李嵬名道:“傻孩子,那‘九白纹章’既是开启金佛的钥匙,又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若是一起献给成吉思汗,西夏怕是灭亡得更快些了。西夏王深知其事重大,便从‘九祆堂’中选出六位年轻有为的高手,分别将六块‘九白纹章’秘密护送出中兴府,隐匿在各处地方。”
小妖道:“六块?娘亲不是说这‘九白纹章’一共有七块么?那……我知道了,第七块便是交给娘亲了。那西夏王莫非就是我的……我的外公?”
李嵬名眼圈一红,说道:“傻孩子,你可算是开窍了呢。”
小妖的眼睛里也翻出晶莹的泪花,伏在李嵬名的怀里,说道:“白日里张教主说娘亲是甚么‘九仙公主’,妖儿还当是恭维娘亲的虚伪言语,却不想娘亲原来真的是公主。适才娘亲所说的都是娘亲身上的故事。”
李嵬名摸着小妖的脸,说道:“往事不堪回首,又何须自寻烦恼呢?”
张君宝陡觉自己肩上多了一副担子,这“九白纹章”的来历极为秘密,李嵬名却这么说与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习练了“乾字诀”上面的武功心法么?
小妖忽又道:“娘,咱么只有四块‘九白纹章’,那剩下的三块,却是到哪里去寻呢?还有,适才葵婆婆所说的,为什么白玉山庄会遭受强人袭击呢?不会也是冲着‘九白纹章’来的吧?”
李嵬名道:“这也就是我最担心的。三十年了,这个秘密从未被人提及。而如今,我想要得到那卷‘坤字诀’的秘籍,解了这《乾坤大法》的亏欠之处,却引来了无数杀戮。这几块‘九白纹章’,无不沾染满了鲜血。又或是,这三十年除了我知晓‘坤字诀’的秘密,还或是另有人也悟了出来。”
小妖道:“娘亲可猜得到这些人的来路?”
李嵬名摇了摇头,取过来那四块“九白纹章”,说道:“这其中三块‘九白纹章’,一块是合州曹世雄所有,一块是涪州向士壁所有,第三块是白玉山庄所有。曹世雄和向士壁两位都是名镇一方的大将军,献出了这‘九白纹章’却陡遭横祸。曹世雄不仅全家被屠,曹将军也冤死狱中。向门也是如此,若非我让青儿去护着向家小姐到了鄂州,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张君宝“啊”了一声,惊出一身汗来。听伍大合和束文正在酒楼谈起过,向士壁和曹世雄都是大大的英雄。表面上是被贾似道的“打算法”迫害,难道却是被觊觎“九白纹章”的神秘人所陷害?
原来小青姑娘劫了白玉沙的新娘子向灵瑶,又让小妖假意向白玉山庄索取“九白纹章”,这一切都是在做戏。只是,如此做法,累得白玉山庄的十三太保死的死,残的残,岂不是有点残忍了?还或者是,这背后的神秘杀手太过可怕,若不是演的真切了,怕是蒙混不过去?张君宝如此忖思了一阵,也是无果。
李嵬名摩挲着这四块“九白纹章”说道:“合州曹世雄是武学大家,涪州向士壁的门下更是高手如云。能够在一夜之间将两家灭门,这等势力不可小觑。白玉山庄虽然有了咱们的预警,躲过一劫。但是……”李嵬名说着走到门后的铜盆边,见里面残留的水上飘着一团团红色油膏,便是适才葵婆婆的假发髻扔在里面爆燃所致。
李嵬名示意小青从盒子里取来一根银针,挑起那铜盆之内的红色油膏,观看了半晌,说道:“我本该想到的。”
小妖道:“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嵬名挑起一块红色油膏,涂在楠木的盆架之上。片刻之间,那楠木的盆架竟然冒起一缕缕青烟,虽是瞧不见火苗,却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
李嵬名道:“寻常武林宵小之辈所用的‘火毒砂’岂有这等威力,这分明就是昔年魔教的‘日毒石’。魔教从一百年前被黄裳剿灭,再无讯息,不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说当今武林有哪一门或哪一派能在一夜之间,同时在合州和涪州杀人灭口?数遍整个武林,怕是没有。这等手段也只有昔年的魔教才有。”
小妖道:“魔教又怎么会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
李嵬名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魔教,不仅仅是其行径怪癖。能称之为‘魔’,必有其独到之处。其中之一便是,越是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魔教中的人就做到了,还做得比人们想象中的更要出色。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便是魔教被中原门派排挤的根本原因。”
小妖道:“这魔教的人也当真够怪癖的。若说他们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却又为何不来夺取‘九白纹章’呢?若说他们不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却又为何在我们取走‘九白纹章’之后,就杀人灭口呢?”
李嵬名沉默不语。
张君宝也听觉远师父提及过,一百度年前,武林大肆剿灭魔教,少林寺也出了一份力。曾听师傅言语说,魔教中人杀人如麻,恶行昭著。反正杀死了曹世雄和向士壁两家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白玉山庄的白俊卿和白玉沙都已然得到小妖的示警,躲了起来,却还是被烧了庄子,连庄内的园丁奴仆都没有放过,还使这么恶毒的“日毒石”,肯定绝非善类。
张君宝也在心里打鼓,见李嵬名和小妖都不说话,便道:“如夫人适才所言,魔教必定是知道‘九白纹章’的,若不然也不会在仙教取走‘九白纹章’之后就杀人灭口。魔教的人没有来取‘九白纹章’或许是他们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九白纹章’,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开启那尊金佛,要不然就是他们还没有找到那尊金佛。”
李嵬名对张君宝笑了一笑,说道:“这孩子脑子还不坏,思路也没有乱,分析的也在理。那金佛就在苏门山,还或者是魔教的人目前没有把握能胜得过苏门山。”
张君宝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不管前面有多凶险,若要弥补‘乾字诀’的不足,总是要去寻那‘坤字诀’的。”
李嵬名点了点头,心里却在默想,这孩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还有那魔教,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还没有公然与仙教作对,只怕是日后也不会善来善往。量来是自己与苏门山有故,才使得魔教不敢猖狂。
李嵬名将那四块“九白纹章”裹好,说道:“这傻孩子说的对,觉远禅师便是前车之鉴。若要弥补‘乾字诀’的不足,总是要寻来‘坤字诀’的。只是,魔教的人意图未明,你怕不怕?”
张君宝笃实地说道:“不怕。”
李嵬名道:“我老了,倒也不期望能习练那‘坤字诀’的武功。只是你跟妖儿都还年轻。当娘的心总是为了孩子,希望你能……”
张君宝连连点头,说道:“我能明白,我愿意去寻另外三块‘九白纹章’,再去苏门山寻那金佛,取来‘坤字诀’。”
小妖蜷在李嵬名的怀里,说道:“娘,谁说你老了,娘亲永远都不会老的。”言语间已是泪眼盈盈。
李嵬名道:“另外三块‘九白纹章’倒也有了下落。他们都是西夏的子民,介时拿了咱们的信物去,想来他们都不会为难於你们。”
张君宝听李嵬名说到“咱们的信物”,不由得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孤苦伶仃,李嵬名倒似自己的长辈一般了。
李嵬名又道:“这些年,我服用‘断续膏’的频度越发地勤了,想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妖儿也长大了,剩下的事情便由你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