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钱韩两家当了十几年邻居, 两家孩子都是在对方家长的表扬声中长大的。小时候被夸几句还会挺高兴,等长到一定年纪也就明白了:甭管别家长辈是不是真心夸自己, 反正那不是夸给自己听的,是夸给自己父母听的。赞誉对方的孩子, 是成年人之间的社交礼仪。所以这种时候礼貌地感谢一下就行了, 别太往心里去。
钱钱抬头,正对上韩闻逸的视线。韩闻逸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钱钱撇撇嘴, 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钱钱和韩闻逸之间的关系, 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青梅竹马又好像不太确切, 毕竟电视剧里的青梅竹马都是天天黏在一起, 一起上学放学,一起情窦初开,一起偷偷摸摸做些不被家长允许的“坏事”。然而韩闻逸比钱钱大了三岁,钱钱刚上初中的时候韩闻逸已经上高中了, 等钱钱上高中的时候韩闻逸又去美国读大学了。他们中间难免隔了一些什么。
隔了一些什么的原因, 撇去年纪的差距之外,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对于钱钱来说, 韩闻逸就是故事里那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话说回上一代。
钱钱的父亲钱为民和韩闻逸的父亲韩爱国都是T大的教授, 他们的住处也是学校分配的家属房, 就住对门儿。父亲们是同校的教授,两家母亲关系也非同一般。钱美文和林佩容是中学时就认识的好朋友,当初还是林佩容先嫁给了韩爱国, 又把钱美文介绍给钱为民的。
父母有这么深的渊源, 两家人家又是邻居, 关系当然是极好的。可关系好归好,暗中攀比较量的事情也是有的。
钱为民和韩爱国虽然都是T大的教授,但钱为民是哲学系的教授,韩爱国是经管学院的教授。年轻那会儿大家都差不多穷,称职也齐平,所以还没啥感觉。可过了几年那差距就渐渐拉开了。哲学教授还骑着永久牌自行车的时候,经济学教授就开上车了,还隔三岔五就升一升级。等哲学教授终于勒紧裤腰带买了辆大众,经济学教授都已经开上宾利了!
而钱美文和林佩容,虽然中学时是同学,但不管是挑老公还是经营自己的事业,林佩容都显得比钱美文能耐些。钱美文在小学里当老师,工资不高,胜在清闲,福利也好。而林佩容先是在银行干了几年,后来又转去做金融,早混成女强人了!
比事业比不过,比老公比不过,剩下还能比比的也就是两家的孩子了。哪怕一个男一个女,哪怕年纪差了三岁,钱美文在培养女儿这条路上一直盯着人韩家的儿子较劲。
于是乎,钱钱简直是在韩闻逸的隐隐笼罩下长大的。
因为韩闻逸门门成绩一百分,所以钱钱要是考个九十八分回家必定会挨上两句数落;因为韩闻逸每周末上三门兴趣课和辅导班,学钢琴学英语还学跆拳道,所以钱钱从小学开始每周末得上四门课,学乐器学英语学舞蹈还要学画画……
凭良心说,钱钱其实算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论长相,是班花级别的,小学起就有不少男小屁男孩喜欢围着她打转;论成绩,虽然不拔尖,也能稳定在中上游;论才华,至少有拿得出手的特长……
可问题是,韩闻逸根本就是个怪物般的存在!钱钱是有优点,可韩闻逸简直是没缺点!这直接导致了钱钱从小就觉得自己做啥啥不行。这股怨气一开始是对自己的,后来就迁怒到了韩闻逸身上。一听到韩闻逸三个字,一看到韩闻逸那张脸,她心底就腾起一股“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凉感。
韩闻逸毕业回国以后,关系这么好的两家人当然要聚一聚。然而大家时间难凑,今天韩教授去国外某大学考察去了,钱教授去外地开学术研讨会了,反正男人们本来就是配角,两位夫人索性撇开了两位教授,约了一顿四人聚餐,两位母亲带两位孩子出席,小聚一番。
等菜的时候,两位母亲还在友好地进行商业互吹。
“你们家小韩这么优秀,肯定很多小姑娘围着他打转。现在女朋友有了伐?”
“还说呢。我前阵子碰到他的同学,人家说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业和事业上,根本不近女色。”林佩容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还好他现在还算年轻,等再过几年,他三十几岁,我可能真要替他操心一下了。”
“你们家小韩才二十五六岁吧?这个年纪是不急的,年轻的时候好好拼事业。我听说他现在回国自己创业了?当老板了?”钱美文又说,“真的太了不起了!”
“哪有什么了不起,”林佩容眉眼间的不屑并非谦逊,“他跟几个朋友合作开了间小事务所。小打小闹,不上台面。”
“事务所?”
“是的阿姨,”韩闻逸仿佛没有察觉到母亲的不屑,自己把话题接了过去,“做心理咨询和家庭治疗。”
钱美文一愣,钱钱也是一愣。心理咨询她们知道,家庭治疗是什么?治疗什么?家庭医生吗?
这是一场以长辈们为主角,孩子们为配角的聚餐。钱钱本来就打定了主意只管自己吃饱喝好,其他一律不管,若非必要她懒得不开口。而钱美文怕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也没好意思往下问。
能自己创业,不管创业规模是大是小,对于钱美文而言都是非常出息的一件事。不过韩家夫妇都是做大事业见大世面的人,韩闻逸做的事被他们称作“小打小闹”瞧不上眼,也是情理之中。
钱美文难免有点眼热:“佩容,你要求也别太高了。你们家小韩,同龄人几个能跟他比?才二十五岁,都已经是世界一流名校的研究生了。你看看我们家钱钱,就读个本科还挂科,前两天刚刚参加了学校的毕业清考,她差点毕业证都拿不到!好在是考过了……”
钱钱正低头拨弄餐巾,听到“毕业证”三个字,动作停顿了几秒,随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摆弄餐巾。
用餐过半,钱钱出去上厕所。
包间门口还真聚了几个女服务生,一边时不时偷偷往里看一眼,一边兴奋地讨论。
“你说他们是不是来相亲的啊?”
“那男的长这么帅还需要相亲?不会吧?”
“那个女孩子也蛮漂亮的啊!”
“漂亮是漂亮,可是美女多,帅哥少啊!这年头,你见过有几个帅哥找不到女朋友需要相亲的?”
“有道理……”
“可能是男女朋友,要结婚了,所以两家家长出来见个面。”
服务员正八卦着,看到钱钱出来,忙止住话头,心虚地散开了。
钱钱听到几句她们的谈话,不屑地撇撇嘴。憧憬韩闻逸的小姑娘,那都是没在他的阴影底下生活过的。谁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眼前整天杵这么一人,那压力得多大?压力大会导致脱发,脱发了就当不成美少女了,这笔买卖划得来么?
钱钱上完厕所,并没有马上回去。她不喜欢包厢里的气氛,还是外面轻松点。于是她就站在洗手池边上玩起手机来。
刚一掏出手机,她就看到了来自吴妮妮数条未读消息。
“我跟张西分手了。”
“这次是真的分手了。真的。”
“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江湖不见了。”
钱钱看完几条未读消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要是没记错,这少说是吴妮妮跟张西第十次分手了。“真的分手”也至少是第五次了。
她捏着手机,准备回消息,想半天才打了两个字,又都删了。随后就皱着眉头发呆,想半天不知该回些什么。
正烦着呢,忽听旁边传来哗哗的水声。钱钱扭头一看,竟然是韩闻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厢出来了,正站在她边上洗手。
两分钟,没人接。
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接……
张珑开始变得很焦躁。
她一边不断地拨打视频电话,一边往楼上走。不一会儿,她上到了天台,走到栏杆边上靠着。
当她拨出第N个视频电话的时候,对方终于接听。一个年轻的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两人隔着网络,看着对方,却很久都没有说话——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天台上风很大,张珑的头发被吹到脸上,她用手拨开,手往上举了举,身后的背景被摄像头拍到。
视频对面的男人注意到她身在的地方,立刻变得紧张:“珑珑,你在哪里?”
“天台啊。”张珑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到天台干什么?别靠在栏杆上,太危险了,”王明岳急道,“你赶紧回去!”
看着屏幕上那张表情紧张的脸,张珑因为连续被挂电话而变低沉的心情总算稍许明朗了一些。
“我喜欢这里,”她不肯走,“这里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你回去,赶紧回去。”隔着网络,王明岳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不断劝张珑离开危险的地方。
把他的焦急看在眼里,张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我的视频?”张珑问。
“你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王明岳坚持。
为了得到王明岳的答案,张珑总算从栏杆边离开,找了个平地坐下。
“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王明岳叹了口气:“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每次看到你我都会很伤心。”
张珑愣了一下,不说话了。两人又开始一起对着镜头沉默。
张珑和王明岳是曾经的恋人,两个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分手了。
他们从学生时代开始恋爱,距今已有两三年时间。分手的原因比较复杂,说白了就是两个人不合适。
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们感情还是不错的,可到了后来,他们就已经发现两人的性格有很多矛盾,爱好和交集却少得可怜。最重要的是,张珑早就定好了计划要出国发展,并打算长留国外,最近也已经拿到了国外高校的录取通知。她提过希望王明岳能跟她一起出国奋斗,可王明岳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不愿意离开亲人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于是,未来的人生道路,两人很难一起走下去了。
刚开始,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长谈了一番,达成共识,算是和平分手,张珑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可等到分了两三天以后,她渐渐觉出难过和不舍来了。某个深夜失眠的晚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忍不住给王明岳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天凌晨三点多,铃声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可是电话通了以后,张珑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沉默着。过了很久很久,王明岳终于开口。他只说了五个字。
——“我也很想你。”
那一刻,张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从那天开始,他们又恢复了联系。隔三岔五他们就会打个电话,或者是视频电话,或者也会出来见面,就好像所有正常情侣那样。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提过要和好——太多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王明岳不愿意跟张珑出国,张珑也不愿意为他放弃自己多年来的理想。他们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
两个昔日的情侣互相看着对方,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想到他们很快就要彻底分离,想到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这样,既悲伤又不舍。
几乎每次和王明岳联系之后,张珑都会大哭一场。可能是这种悲伤痛苦的情绪给了她发泄出来的机会。每次跟王明岳互相折磨完,她虽然精疲力竭,却有种异样的满足感。于是下一次,下下一次,她总是会忍不住去找王明岳。即使他们都知道不该这样,即使他们一次又一次互相拉黑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添加回来。
他们明明知道这是在彼此折磨,却又乐在其中。
而折磨人的功力,似乎还是王明岳更甚一筹。
“珑珑,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视频里,王明岳叹了口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啊?”
这句话让张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眼眶不可抑制的红了。她嘴硬道:“有什么怎么办?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王明岳的攻势既温柔又残忍:“等你出国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胃不好,一不按时吃饭就犯病,国外又都是生冷的东西,你尽量做熟了再吃。你本来身体就虚弱,以后天冷的时候别总穿那么少了,会生病的……”
张珑一开始还强忍着,很快就忍不住了。她很快就要彻底失去王明岳,失去这一切了。想到这些,她再一次崩溃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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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珑走到一家事务所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看事务所的招牌——十二心理咨询事务所。
她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您好,”前台小姑娘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的,”张珑说,“昨天我预约过。”
“麻烦您报下您的名字和手机号。”
张珑照实回答。
前台小姑娘一看,张珑预约的是中午十一点,可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四十五了。再抬头看看张珑的表情,满脸的局促不安。看来最后踏进这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决定用掉了她非常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