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宵的眉毛在听到这通电话后压在了一起,眼睛久久地看着她,像在沉淀什么情绪。好久,他伸手扳住她的两臂:“乖,听话。”岑心有如被烫到,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他的手,一步进入室内,呯地关紧了门。

门外,沉默良久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岑心软软地坐进沙发里,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光。

每一次和他相对都是浩劫,她宁愿面对凶残的野兽也不愿面对他!

好在,以后再也不用见面了。见过母亲后,她就会回美国去,与他断得干干净净!

……

九月的Y市已经开始冷起来,岑心还是坚持用凉水冲洗身体。一方面,长年野外工作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只有对自己无情,才能减轻心底那份浓重的负罪感,这些年来,她对自己一直很苛刻。

镜子沾着冷冰冰的水珠,还是映出了她单薄的身子,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她的身体瘦削得就像一根竹杆,细细的手臂细细的腿,细细的颈子细细的腰,若不是五官还算精致,真要以为是从非洲难民营里出来的。

因为瘦,只有一米六八的她显得格外高挑。

今天是去看母亲的日子,本想穿得漂亮一些,又担心母亲看到自己的瘦胳膊瘦腿伤心,最后还是套上了简单的行动服,把身上大多数肌肤都隐在了布料之下。

问阿甲要了母亲住院的医院地址,岑心独自一人走了出来。阿甲在电话里一再地说要送她,被她拒绝了。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黑帮大小姐,以后的一切都靠自己,而且,这些年的磨练,她早学会了自立。

穿过几条街,她放眼寻找出租车,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身旁。她摇了摇头,车门却突然打开,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她学过些功夫,紧急间险险避过,却不防后车门下来两个人,朝她狠狠踢来几脚。

一脚直中腹部,她被踢得飞起,重重地落在了水泥地板上。身上生痛,骨头有如被人拆开,内脏被摔得几乎脱落,岑心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几个人走过来,为首者扯起她的下巴瞪得眼睛都突了出来:“这是给你的教训,若再不离婚,你会死得很难看!”

下巴被用力甩了回去,等她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已经坐着车子扬长而去。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还会有谁?表面正义,骨子里到底下贱!岑心用力扭紧了唇角,已然猜出打她的人是谁派来的。霍凌宵,昨天还一派假温和,今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不管多高尚的人,被金钱洗过之后,都会变得势利张狂,霍凌宵,到底不能免俗!

她抽出手机直拨了阿甲的号码,狠狠出声:“告诉他,想离婚就当面跟我来说,不要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法!”

……

阿甲捧着手机站在三亿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眼巴巴地望着拧眉坐在黑色大板椅里的霍凌宵,明显等着他出声。

霍凌宵低头看着桌面,炯炯的目光几乎能将桌面烧化!好一会儿,他终于抬头,露出了刚毅俊美的脸:“她就说了这些?”

阿甲点头:“大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气愤。”

霍凌宵再度低了头,好半天才问:“她去了哪里?”

“医院。”

霍凌宵站起,顺手扯过外套,往门边走时甩出一串命令:“你去查一下她发生了什么,回来跟我汇报。”说完这些,人已经走出老远。

……

岑心到达医院时,已近午后。上午被人莫名打,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弄得她一身狼狈。

她不得不回去重新清理了自己才出来。

康乐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却很大,雪白的墙壁散发着莹莹光泽,里面干净又安静,若不是来往着医生和护士,还真猜不出这里是医院。

这环境让岑心的心略松了一些。父亲虽然败了,但留给母亲的钱却不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

她最终停在了八楼的一扇门前。门同样雪白,干净里透着高贵。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室内那个长相严厉却不失风韵的女人——沈婉冰。

她半蹙眉由着护士在插针,脸上的线条跟以往一样,紧绷绷的,不见半丝温度。

“妈。”她轻呼了一声,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声音都有点发颤。

沈婉冰睁眼抬头,看到了她,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倒是看护客气,把她让了进来。

岑心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冷淡,从她记事起,就是如此。她走到沈婉冰面前,恭敬地站立着,眼睛落在微微荡动的点滴瓶上,猜测她得的是什么病。

沈婉冰半躺在床上,直到护士离去才将目光正式投向她:“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八号。”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这是父亲死后,他们首次见面。一晃六年过去了,沈婉冰原本乌黑的发顶已经出现了丝丝银色,到底岁月不饶人。

岑心不知道沈婉冰对父亲岑朗森的死知道多少,更不清楚她是否知道自己在这里面所扮演的角色,一直不敢看她的脸。

“嗯。”沈婉冰点了下头,闭了眼,对于她要匆忙离去的决定不发表任何看法。

一时冷场,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她们,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好久,岑心才慢慢开口:“您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