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莹莹脸上没有欢迎的表情,扑鼻而来的香水味令她嫌恶地退开一步,不想与门外的女人离得太近:“你来干什么?”

“瞧你这话讲的,我当然是来看你啊,干嘛恶声恶气的?人家又不是你的敌人。”

女人拿手指绕着头发玩,眉梢一挑:“哎,都说双胞胎同心同源有心灵感应,不如你猜猜看,我今天为什么事而来?”

对方打趣笑,但徐莹莹知道她只是在和自己装样子,若没有要紧事,她们俩如今是谁也不想见着谁的。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模样都生得一等一的好,旁人或许会羡慕,但只有自己才知道,正因为这副难分彼此的皮相,她们才会被命运之手推着背道而驰,且越行越远。

徐莹莹从前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妹妹利用,都是为了心头好,徐园园为了那个男人竟然会将算盘打在自己的头上。

两年前,徐园园骗徐莹莹到警局做伪证,说是可以替魏海月提供无法作案的证明,徐莹莹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帮到魏海月,却没想到因为这个举动差点就酿成大错。而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其中就有她的双胞胎妹妹。

这是有人从很早起就设好的一个局。

多么地讽刺,知道真相后徐莹莹才读懂当时在警局,魏海月眼中冷漠背后的意思,他大概也以为自己是心生恨意想要报复他吧。

得知自己害了魏海月后不久,徐莹莹便患上了抑郁症,一开始是害怕见人,总担心自己再被利用,也愧疚自己对魏海月的所作所为。后来变得怕光,梦里都是男人对自己的质问声。她开始不得不得依靠药物活着,再也不敢轻易走出这个小区。

情况是最近才开始好转的,因为有人联系上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和后续的合作。而且她听说了魏海月可能已经结婚的消息,如果对方真的是南蔷······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世上隐藏的黑暗面已经够多,她从内心深处渴求着美好和温暖。

两年的时间,徐莹莹觉得自己仿佛与社会脱轨,感觉什么都变得没有意思起来,曾经喜欢的人有了归宿,她从内心祝福,但自己的身份被妹妹抢去,那么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呢。

所以,眼下自己和徐园园,不是敌人也和敌人没什么两样了,即便血浓于水,但也恨之骨髓。

“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我要出门。”

“出门?我都到门口了,你还打算去哪儿?”门外的女人干脆就着门框斜倚,摆出一副拦人的姿态。

“我记得前不久好像刚提醒过你,最近不要随便出门吧?看来这人啊就是不能独居太久,一个人呆惯了记性也变得不好。”

“徐园园,你说话能不这样阴阳怪气吗?”

这个名字脱出口的时候,徐园园的脸上收起了笑意,换上一个明显不满的表情。

“你别叫我这个名字!”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徐莹莹?这是我的名字,派出所登记在册,你抢不走的。”

“你······”

徐园园原本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她又改了主意,摆正身子道:“你想惹我生气,我偏不顺你的心思,你的名字又怎么样,它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一个人了。”

她的视线越过徐莹莹,往里面看,厚重的帘子拉起来,显得屋子里有种莫名的逼仄感:“你真的不请我进去坐坐?这房子我还有一半使用权呢。”

“我说了,我要出门见朋友。”

看来陈焱的担忧没有错,南蔷和徐莹莹很可能已经见过面,而且南蔷或许还发现了自己和姐姐两人身份的秘密。

徐园园自顾站到屋内,将房门带上,冷笑道:“朋友?你能有什么朋友。听说之前南蔷来过这边,你是不是见到她了?你该不会想要去见的人就是她吧?”

徐莹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妹妹:“我要去见谁,和你有关吗。”

“有关啊,怎么没关,我怕你一时迷了心窍做傻事。你可别忘了,当年去做伪证的人可不是我,那些指证上留下的指纹印子也都是你的,铁证如山,警察同志可都是讲证据的。”

田晓甜躲在卧室听了半天的动静,终于忍不住跑出来看,当她发现屋子里竟然站着两个模样相同的女人时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你们······”

徐莹莹回头看她,沉下眼眸呵斥了一声:“谁让你出来的!”

徐园园蹙着眉:“田晓甜?她怎么在这儿?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搞出了不少事情嘛。”

徐莹莹心里冷笑,这几年对方顶着自己的名字,背着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她停了停,像是在做什么思考:“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没必要牵扯上她,既然你这么想进来,我们到屋里去说。”

“行啊,家里面有橙汁吗,一路赶过来,我口渴了。”

***

徐莹莹见徐园园进了卧室,田晓甜还站在原地,她起初不想理她,自己走到厨房准备杯子和水。

视线飘过冰箱旁的几只药瓶停了一下,下一瞬身后传来了田晓甜的声音:“原来你不是莹莹姐,你骗我?”

徐莹莹手上在拆一袋新的速溶橙汁,她捣鼓了一会儿没打开,家里没有剪刀,便顺手了拿了桌台上的水果刀:“我骗没骗你,你都已经逃出来了,过程还重要吗?”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徐莹莹回过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脸怯怯的田晓甜,手中的刀尖指向女孩,似是无意地动了动手腕:“我再说最后一次,别管闲事,回你自己的屋去。”

眼神冷漠,语气无情,像是最后的警告。

***

徐园园很少进过徐莹莹的屋,每次都急匆匆来,急匆匆走,自从她顶了徐莹莹这个名字,对于徐莹莹本人就失去了好奇。

毕竟现在哪怕是徐莹莹自己跳出来指认,旁人也只会认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徐莹莹。

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挺整齐,这和小时候的记忆不大一样,徐莹莹也从中学时明艳的样子变成了如今寡淡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起姐姐也在发生着变化呢?人说双胞胎都有心电感应,近年来徐园园是越发觉得这个说法不可信了。

她不当自己是外人,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徐莹莹正好端了水杯进屋,她见屋门落锁,故意道:“你以前不爱收拾房间的,这爱整洁的毛病该不会是为了魏海月学的吧?”一双眼睛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姐姐:“这气质,这感觉,也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学的是南蔷?”

徐莹莹不理她的猜测,将装了橙汁的杯子递到她的面前,既然徐园园乐意抢走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愿同她争,就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至于变成谁的模样,那都无所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说说你,为什么要帮南蔷呗,我是真好奇,你心里难道就不恨她吗。”

“我不是帮她,是在帮你。这么多年你顶着我的名字,在外面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干净的?徐园园,是时候收手了。”

徐园园突然笑了一声:“当年爸妈因为经济原因只肯上一个户口,你是姐姐嘛,什么都要让着你。你的名字比我好听,你能去学校念书,你能有喜欢的人。而我呢,每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帮我?那我在青市差点出事的时候呢,你又在哪里!”

她们两人从未同时出现过,有这样的机会都是闭着门的,一家四口你瞪我我瞪你,说不出的尴尬。

等徐莹莹和徐园园长大一点后,就连父母也难分清她们俩谁是谁了,因为徐园园一直在刻意地模仿着徐莹莹,她想要取代她。

“所以我才想让错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啊。”

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徐园园脸上流露出怅然的表情,可是这局棋,自所有的人踏出第一步开始,就都回不了头了,无人幸免,他们深陷于这片泥沼,谁也没有办法不继续下去。

她用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眼睛勾着假笑,这是姐姐没有的习惯性动作:“晚了,你若真还把我当姐妹,今天我就奉劝你一句,不要见南蔷,别再给我惹事情。”

“不晚,只要说出真相······”

“真相?你知道什么是真相吗,你知道当年在青市发生了什么吗?你又知道这其中牵扯了多少人命吗?一入泥潭,谁也别想再爬出来!”

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这一刻,徐莹莹突然觉得自己的妹妹无比可怜,她恐怕是真的回不了头了。

而自己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上有病,而且已经病得太久。

对方脸上怜惜的表情让徐园园恶心,她从床边站起身来,逼近木然站立着的徐莹莹,一手拉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满是威胁道:“你不用可怜我,这背后的人命,咱们俩谁也背负不起!徐莹莹,你若还念着二十多年来的血脉亲情,就不要把那些事情说出去,知道吗!”

徐莹莹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园园,你真的爱他吗?你爱陈焱吗?”

眼神里的动容骗不了人,不用徐园园说,徐莹莹心下已然明白,她真的爱他,就像自己曾经那样卑微地念着魏海月一样。

“你觉得呢?”徐园园直视着徐莹莹的眼睛,想从她的目光中找出一丝小时候的情谊,可惜什么也没有,她不像自己,连做做样子也不愿意。

徐园园在心里叹气,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过,可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难过,比起心肠好坏来,自己一向比徐莹莹更加狠得下心。

“姐姐,我怀孕了,就算为了这个孩子,你也应当放我们一码。”

岂料徐莹莹拂开妹妹抓住自己的手,内心丝毫没有被对方的哀求打动,“如果你真的还把我当作姐姐,如果你真的爱他,就更应该收手。”

“我收不了手!”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见南蔷,实话告诉你吧,警方已经发现了你藏在田琛家里的东西,你是想害死陈焱吗。”

“你说什么······”瞬间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女人的不安。“不可能,你想诈我。”

徐莹莹走到桌边,自己端了玻璃杯喝水,倒是很镇定的样子。

“我没有必要骗你,南蔷今天找到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徐园园猛地一下站起身,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发觉一阵晕眩,眼前的徐莹莹朝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她觉得不妙人却控制不知地要往后倒。

趁着意识还有一丝清醒,她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喝掉一半的橙汁,幡然醒悟:“你,你居然,给,给我下药!”

***

市公安局,陈焱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手机,他面色郁沉一看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王佳宇捧着零食进来,往他对面坐:“咋了,安平乡的案子不是进行得挺顺利吗,怎么这种神情?”

见对方没理,王佳宇嚼着嘴里的薯片顺便还吮了几口手指:“出岔子了?干嘛不说话呀。”

陈焱终于挪眼看他:“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别烦我。”

“哎,你······”这个陈焱,今天又在发什么疯。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女声,南蔷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陈焱,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也是一脸的严肃。

怪怪怪,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

“阿南?你怎么在儿!”陈焱兀地站起来身来,他的动作有些急切,碰得身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焱见到对方是南蔷时,脸上明显震惊的变化没有逃脱王佳宇的眼睛,他心道不好,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南蔷盯着陈焱手中握着的手机,他为什么要关机:“不然我应该在哪儿?你以为我应该在哪儿?”

“我没有以为什么······”

“是吗,我们出去说吧。”

陈焱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角落,南蔷直接开口:“陈焱,你老实告诉我,昨天坐在你车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