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晋神父就给陶沝带来了一个她预料之中的“好”消息——康熙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准备派人将雷孝思提前送回京城。两日后出发。
而另一边,陶沝编的红豆手链也大功告成,就在她打算找个理由去找米佳慧时,后者却先一步跑来了她的蒙古包,同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真正的好消息,太子醒了。而且,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闻言,陶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把那根用两颗红豆编成的手链郑重交到了米佳慧的手里——
“你把这个东西给太子,就说这是有人让你交给他的,再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魇术的厉害关系全都告诉他,让他小心那个叫秋痕的少年……”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又叮嘱一句:“不过,你可千万别说这条手链是我做的啊,否则,我的小命估计就不保了……”
“不是吧?真的有这么夸张?”兴许是因为陶沝此番重点强调了小命不保这件事,米佳慧那厢立时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来回打量着掌心里的红豆手链。“……而且,你确定这东西一定能让那位太子爷相信我说的话么?”
“这……”陶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这是当初他们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吧?不过米佳慧说得也没错,以那位太子殿下多疑的性格,就这么贸贸然把这样一条红豆手链交给他,他的确是会起疑的——
“既如此,那你一开始不要直接把手链给他,可以先戴在自己手上,然后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故意显露一下,之后再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问起,你再按我刚才说的回答,如果他看到了却没有反应,那你就先别急着凑上去……”
她给出的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米佳慧满意,后者当即皱了皱眉:“那如果他到时候追问这手链是谁给我的呢?”
“只要你不透露我如今的真实身份,其他随便你怎么说都行!”陶沝答得十分干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适当提一下倾城!”
“倾城?”米佳慧本能地一愣,“你是说三年前消失的那位倾城姑姑?”
“没错!”
“可是——你不是怀疑她有可能被那位太子爷给藏起来了么?”
“所以,我才更想知道他听到倾城这个名字时候的反应啊——”陶沝毫不掩饰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倾城真的是他藏起来的,那么他今次的表现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而如果不是,那么你就告诉他,这条手链是一个叫陶沝的人给你的!
“……陶沝?!”米佳慧的脑筋显然不具备陶沝这样的跳跃性,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你的名字吗?”
“没错!你还要记得跟他强调,是陶渊明的陶,双水的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话听到这里,米佳慧差不多也意识到了陶沝的真正目的。“你这样做,究竟是想帮太子?还是想找到那位倾城姑姑?”
陶沝被她问得一滞,她其实很想答自己两个都想。但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口。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自己和那位太子殿下之间的事。难道说她原本是九福晋,然后半途红杏出墙,勾搭上了当朝太子爷?!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也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这种行径好像就只有被人唾弃的份!她实在是开不了口!
于是乎,在内心一直纠结了大半天之后,陶沝方才从嘴里幽幽吐出几个字:“自然是因为倾城……”
见对方一脸怔愣,又继续往下道:
“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因为我欠了她很多……三年前,也是她救了我一命……”
一听这话,米佳慧的双眼立马一瞪:
“难不成,三年前那位倾城姑姑之所以失踪,其实是跟你有关?!”
“……”陶沝先是一愣,而后无声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跟她有关,若不是因为救她,倾城就不会中箭,那条项链也就不会突然发光,而她亦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并跨越了整整三年的光阴……
不过米佳慧显然无法猜到这当中的真正缘由,还以为陶沝只是单纯得爱屋及乌:“那你如今帮太子,就是因为倾城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太子?”
陶沝听得一噎,没有立即答话,但最终还是冲对方违心地点了点头。
至少,这理由比向对方承认她喜欢的人是太子来得强些!
见状,米佳慧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利落地点了头:“好吧,看在大家都是穿越同盟的份上,我这次就帮你一把,你放心,只要他肯相信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再让那个秋痕有机会对他下手的!”
停了停,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上回那块被陶沝拒收的、刻有礽字的玉佩,再一次塞到了陶沝手心——
“不过相对的,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暂时帮我保管这块玉佩……万一到时候太子不肯相信我的话,而那个秋痕又伺机反咬一口,那这块玉佩大概就会成为我的直接丧命符了……反正你马上就要回京了,再查也查不到你身上,我会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的……”
陶沝断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礼尚往来”,本能得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曾对她说过这枚玉佩很重要,虽然她不知道这东西究竟重要在什么地方,但若换作数字军团的其他阿哥,恐怕一定比她清楚当中的效用。如果拿着它去劝说那位三阿哥,说不定会比她想象中得要轻松许多。
这样想着,陶沝很坦然地接过了这枚玉佩,在米佳慧一脸来不及反应的表情中,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进了自己的荷包——
这一次,她定会将它用在最尖厉的刀刃上!
******
两日后,陶沝随雷孝思踏上了回京的路程。白晋神父和米佳慧都有来送行。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对雷孝思的重视,康熙皇帝这次分派了一支约有三十余人的队伍负责全程护送。然而可惜的是,雷孝思本人并没能亲眼目睹这一壮观景象,因为他从被抬上马车之后就一直处在昏睡中。而这一路上,他也大多都处于病恹恹的状态,根本无心去注意马车外的景况。
就这样走了大约半个月,陶沝一行人终于返回天津。
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虽然陶沝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得知那位康熙皇帝今次选派了数字军团中的某位阿哥前来迎接,但她真心没料到,康熙这回选派的人竟然会是她家四四大人,而且,因为雷孝思此番病重的缘故,康熙皇帝还特意叮嘱四阿哥要尽心尽力照顾这位神父大人,于是乎,陶沝便随雷孝思一起被获准住进了华丽丽的四爷府。
陶沝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种狗血的方式入驻她早年期盼已久的、传说中的四四大人的府邸,一时间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过可惜的是,四四大人今次并没有将他们安排在她最喜欢的那间桃花小院里,而是另一间距离四四大人书房最近的怡心苑里。
因为陶沝如今打着雷孝思侍女的名号,加上这里又是四四大人的府邸,所以最初几天,陶沝并不敢太放肆,每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雷孝思的房间里尽心照顾对方。而四阿哥本人似乎也没再对她这个“侍女”的身份起疑,除了每日早晚来雷孝思房间转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瞧不见人影。
陶沝对于这样的安排半是满意半是郁闷。
满意是因为她在这里的待遇还算不错,而且轻易没人来打扰她的清静小日子;而郁闷则是因为她现阶段根本就出不了四爷府,甚至连她住的这个怡心苑都出不了,更别谈去城郊找倾城或是去找三阿哥告知其太子中魇术一事了。
算算日子,如今已快过七月半,她记得废太子差不多就在这之后不久,她一定得抓紧时间接上三阿哥这条线。
虽然这件事跟四四大人说其实也是一样,但这样一来,四四大人肯定会再度对她的身份起疑——
毕竟,四四大人是知晓她的“孤儿”身份的,对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曾“亲眼目睹”,她没有多少可以编瞎话的余地。如果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太子的那块玉佩拿出来,保不齐他会以为她是偷来的。
因此,陶沝心中权衡再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四四大人跟前争取一下自行出府的机会。若不然,她此番回京城也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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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在房里想了足足两日,终于被她想到了一个勉强能算理由的理由——
雷孝思回京后,虽然水土不服的症状已经差不多痊愈,但身体仍未出现明显好转,她作为雷孝思的侍女,有必要去寺庙为自家主子兼救命恩人请个神诵个佛什么的,求神佛保佑雷孝思尽快好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出府的理由完美得无懈可击。就算四四大人反对她也有话可驳,求神拜佛讲究的是一个心诚,自然要本人亲自去才最能表现诚意,否则肯定就不灵了。
陶沝心里越想越得意,一大早就屁颠颠地赶去四四大人每日必经的那条道上等着截他。谁想四四大人没等来,却被她无意中逮到有两个人影正躲在路旁的树丛后面窃窃私语。
那两人的年纪看上去都很年轻,大约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所穿的衣衫用料亦只是最普通的粗布,应该是四爷府里的下人。
陶沝原本并不想理会他们,但那两个人嘴里所讨论的内容却是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
“喂,你昨晚听见了吗?那个女鬼的声音又出现了……”
“嗯嗯,这次的叫声明显比上回还要更凄厉些,我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整个头皮也全都麻了……”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府里真的有鬼?”
“我觉得肯定是有鬼!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现在我们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总不至于说,是我们俩都幻听了吧?”
“你说得有理!之前那个谁谁谁不也说在这府里撞鬼了么,之后主子就把那间桃花苑给封了……昨晚听到的那个女鬼声似乎就在那间被封的桃花苑附近……”
“难不成是原本被封在里面的鬼不甘寂寞,所以跑出来了?”
“不是吧?那也太可怕了!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儿报告给四爷或嫡福晋?”
“你脑子秀逗了吧?我们没凭没据的要怎么跟主子说,难道你还准备拉着主子跟我们一块守夜?再说,那声音也不是天天都有,万一主子在这里蹲了一整夜却什么都没听到,那我们俩岂不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倒也是!我前儿个问过张武,他一口咬定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过,而我先前跟他一起守夜的时候,也的确是没发生过什么异样,但昨晚轮到我们俩一起守夜,那声音就开始了,你说我们俩是不是也太倒霉了?”
“就是就是,我跟其他人说的时候,他们也全都不信,还让我别多想……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多想嘛!每次都是女人的声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有时候还哼哼着什么,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的八字和那个女鬼相冲啊?”
“这可说不准!要不等哪天有空了,我们一起去寺庙里求个平安符?”
“顺便再让大师替我们瞧瞧,实在不行就改八字……”
“!@#¥%……”
那两人越说越来劲,早已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畏惧某个令他们昨晚胆战心惊的女鬼。
陶沝偷偷躲在一旁听得也很起劲,并且从中悟出了两点重要内容——
一是这座四爷府晚上有鬼叫声;
二是那间她最喜欢的桃花苑居然被四四大人封了。
而且,鬼叫声和桃花苑之间似乎相距不远。
第一条尚且不做评论,但第二条的消息实在让她有些意外——
那间桃花苑里竟然闹鬼?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可是她在这座四爷府里最喜欢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鬼?!
她严重怀疑这是某些人故意传出来的谣言,但这两人说得有凭有据,又不像是信口雌黄,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不成?比如,只是明面上传闹鬼,如此一来,大家都会因为畏惧鬼怪而不敢靠近,然后再暗中将什么人藏在里面,或是在里面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貌似有很多小说和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剧情!
思及此,陶沝忍不住凑上前去插了一句:“你们真的有见过女鬼?”
话音未落,就听到接连两声凄厉的尖叫,刚才那两个躲在树丛里聊得正起劲的少年被她这个突兀冒出来的家伙吓得半死,本能地双双抱在了一起:“你,你是什么人?”
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两人,陶沝心里一阵无语,甚至还有种自己此刻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比女鬼更恐怖的错觉,当下赶紧解释道:“我是前些日子随那位病重神父一起住进府邸的下人,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吗?”
“噢,你说的就是那位因为水土不服提前从塞外回来的传教士吧?”听陶沝这么一说,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略大些的少年顿时反应过来,慢慢松开了一旁的同伴,但看向陶沝的目光仍然充满戒备:“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陶沝佯装天真地冲两人堆起一张笑脸。“我只是刚好从这里经过,无意中听到你们说的话,所以感觉有些好奇罢了!”说完,见两人神情略有缓和,又势机追问一句:“我从以前就对这种鬼神之事非常好奇,你们俩刚才说的闹鬼是真的吗?”
那两人大概从没想过这世间居然还有陶沝这种对鬼怪好奇的奇葩女子,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就如同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自然是真的!”
“那……你们可是真的有亲眼见过那个女鬼?长得什么样?”陶沝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继续追问,“我可是从小到大连一个鬼影都还没有见过呢!”
那两人被她问得嘴角狠狠一抽,又是凝滞半晌,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年开口答道:“我们……其实也没见过……唔,就只听到过女鬼的声音……”
“只听到声音?”陶沝狐疑得眨眨眼睛。“那就是说,你们也不确定对方一定就是女鬼吧?”
“怎么不确定?”见自己的话被人质疑,那名年纪大些的少年顿时不干了,极是笃定地强调:
“对方绝对是女鬼!如果不是女鬼,怎么可能大半夜地在这府里到处溜达,而且还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如果是人的话,岂不是神经不正常了吗?”
“就是就是!”那个年纪小点的也立刻在旁边附和出声,“我听说那间桃花苑在被封之前就一直没人住,肯定是因为里面有鬼,进去就会被鬼迷眼或是遭遇鬼打墙什么的,所以才没有人敢住进去……”
“你们这样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见他们说得一脸认真,陶沝面上也配合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两人的说法,但内心原本的疑惑却是进一步扩大了——
这种典型的乡下传说骗骗无知少女还行,骗她这种在现代各种悬疑鬼剧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资深粉显然是不够格的,至少,在现代鬼剧的熏陶下,陶沝始终坚信所有的鬼怪其实都是人为。想来那间桃花苑里的“闹鬼”问题也是一样。
这样一想,陶沝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探一下这场“闹鬼事件”的源头——
“对了,你们刚才说,是有人曾经在里面撞鬼,所以四爷才会把那间院子给封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唔——那间桃花苑被封的时候我还没有入府,所以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那两名少年大约也是因为第一次说话被人认同,所以对陶沝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许多。“不过我有听张武他们说过——哦,张武就是和我们一起守夜的人——他说,大概是在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吧,当今太子爷曾来我们府里小住过几日,当时他住的就是那间桃花苑,之后便听说太子在里面撞了鬼,所以四爷就把院子给封了……”
“你说什么?!”
正所谓“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陶沝万万没想到当初“撞鬼”并提议封院的始作俑者竟然会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整个人当即懵在了原地。
撞鬼的人是太子?怎么可能会是他?这完全说不通啊!
“你……你们确定没听错?当初撞鬼的是太子而不是别的什么的人?”陶沝打从心底不愿接受这个答案,当下不死心得再度确认。
然而可惜,那名年纪略大的少年却是一语打消了她的所有不确定,甚至还拍着胸脯保证:“我当然没听错,而且,你以为除了当今太子爷,谁还会有这个能力让主子二话不说、甚至连查都不查一下,就如此干脆得将那间空院给封了?”
这话说得显然很有道理!除了那位康熙皇帝,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敢如此命令四阿哥——居然还插手人家府里的事务,也难怪四四大人上位后一再表示自己对他有诸多不满了……
这样想着,陶沝勉强冲面前那两名少年挤出一抹笑,但内里依旧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如果真是太子所为,那他又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目的,还是单纯得只是想保留他和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