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夜【4月7日请假一天】(1/1)

老苏肺右下查出了2厘米的圆形占位,因为位置不好,不建议做穿刺,要先做消炎治疗,然后再观察占位的强化情况。

老专家告诉苏南:“不排除有恶性肿瘤的病变可能性。”

苏南坐在诊桌边,是夏衍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微微用力,好像在给她力量:“没有你想的这么坏。”

老专家把开好的药单递给苏南:“病人自己还是乐观的,家属也不要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看看消炎之后的情况如何,再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苏南拿着药单出去,当着老苏她马上换了表情,笑眯眯的告诉他:“医后说是炎症,先消炎再来复诊。”说着挽住老苏的胳膊:“必须戒烟。”

说着从老苏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扔进自己的手包里,没收。

老苏拿女儿最没办法,苏南告诉他肺部炎症难消,之后还要再去复诊,规定他不许抽烟,清淡饮食,早睡早起,健康--生活。

女儿说得越多,老苏的嘴巴就咧得越开,他一边笑还一边叹气:“我就说不用来看,就是咳嗽,多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老苏原来是不抽烟的,苏南的妈妈走了之后,他就开始抽烟了,还越抽越多,苏南问了宋阿姨,说他现在烟瘾很大,一天要抽两包才勉强过瘾。

苏南久违的跟爸爸撒起娇来,只有宋阿姨小北不在的时候,她才会这样,老苏高兴得不得了,拍着女儿的手:“好好,戒了戒了。”

可还没把老苏送到家,他的烟瘾就犯了,苏南赶紧下单了一堆戒烟糖又买了电子烟,还给老苏买了白菊花金银花煮水喝。

苏南埋头忙这个,车到了胡同口,天已经黄昏,老苏要留她在家住,苏南顿住了,她睡小卧室,小北睡哪儿?已经几年没进过家门了,她很不自在。

夏衍马上接话:“我在总公司附近有间公寓,想要重新装修,想带南南去看看。”

老苏笑呵呵的:“你们忙你们的,装修是个功夫活,平常要是不能看着,就交给我,我闲着也是闲着。”

苏南答应了,这下老苏就更高兴,他自己背着手溜达回家,苏南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有韵律的摇头晃脑,一下子就湿了眼眶,已经很多年没听老苏哼哼过京戏了。

夏衍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眼底有泪光闪动,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

苏南抽出一张按在眼睛上,把心里涌动的悲伤压下去,夏衍突然低声解释:“董丽娜跟我不是一个学校的,我们不在一个州。”

如果不是今天苏南特意提起,他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两人分手,并不是只有苏南一个人伤心。

他刚去美国,压力很大,专业书籍一堆一堆摞在他面前等他去啃,他还必须要拿奖学金,要做的事情这么多,没有余力去关注别人。

董丽娜确实到他的学校来找过他,可几次之后她就不再来了,在美国这几年,两人根本就没有联络。

苏南看向他,他没有回过头来,夏衍是从来不骗她不哄她的,只要是他说的,就是真话。

“那她为什么发你的照片?”苏南耿耿于怀。

董丽娜发过许多她在夏衍学校里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夏衍的背影,苏南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抱着一叠书,走在校园林荫道里。

这张照片一下子就戳破了苏南的玻璃心,让她知道她离夏衍这么远,而夏衍根本就无暇关注这些,他都不知道董丽娜曾经拍过那些照片,还把这些照片发了出来。

年轻的苏南绝不肯拿这些照片去问他,哪怕是喝醉了大骂他的时候,也咬着舌头不肯说出半句示弱的话。

可她现在问了,既然要算帐,就把留在心里不能释怀的一切问题都问个明白。

“你应该去问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夏衍皱起眉头:“你当时怎么不问?”

苏南不说话了,太阳落下去,余晖照进车中,并排坐的两个人都被勾勒出一明一暗的两张面孔。

“你不相信我。”

“是。”苏南硬声硬气,她刚刚还眼眶泛红,柔顺地像只猫咪,现在像炸了毛的刺猬:“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在我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连什么时候能回来都无法向我保证,我为什么相信你?等你?”

就像老苏等了那个女人这么多年却没结果一样,走了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让苏南痛恨,那一定是美国。她妈妈抛下她去了美国,男朋友也要抛下她去美国。

准确的说,提分手的人其实是苏南,她定下了规则,只要夏衍出国,他们就完了。

而夏衍不想放弃眼前摆着的机会,苏南既不肯支持他,也不肯相信他,他不是没有许诺,是她不肯相信,给他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留下。

除非他留下,不然就分手。

十八岁的夏衍满心烦躁,既不能安抚恋人,又不能放弃机会,他有自己的骄傲和理想,可无论保证多少次他会回来,苏南都不相信。

她的情绪崩溃反反复复,偶尔有些松动了,马上又会故态复萌,夏衍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他们经历了最大的一次争吵,终于分道扬镳。

以前的夏衍不懂,她为什么不肯成熟一点,认真的考虑这份感情的未来,后来他懂了,苏南自从被妈妈抛下,就再也没有长大。

“可我回来了。”夏衍终于看向她,摊开手向她展示自己确实做到了,像他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样:“我回来了。”

刚刚还硬声硬气的苏南红住眼瞪他:“谁要你现在回来。”

孙佳佳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进来,苏南接起来,孙佳佳问她:“叔叔怎么样?”

苏南略带鼻音:“医生说要先消除炎症,然后再诊断是良性还是恶性。”

孙佳佳马上安慰她:“你先别想的这么坏,你要想现在就发现治疗是件好事,对不对?”

苏南一直觉得孙佳佳适合去当幼儿园老师,她总是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不像她,总是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到最坏。

“我知道,还要谢谢你帮我找到石杨。”苏南心情慢慢平复,她假装夏衍不存在:“我还要在北京呆两天,我们一起吃个饭。”

孙佳佳知道苏南也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这才打来电话的,听见她这么说笑了:“那只能请你来我公司附近了。”

“好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挑家餐厅。”除了孙佳佳,还得请石杨,希望石杨不要把夏衍的鬼话当真。

马上就要同学聚会了,苏南感觉石杨不是那种传八卦的人,还是发了消息给他,告诉他碰见夏衍是个巧合,她爸爸误会了,希望他不要当真。

石杨这回回复得很快,他答应绝不会说,接着又问能不能和苏南吃个饭。

苏南同意了,她本来就应该请石杨吃饭的,没想到她刚刚答应,石杨就把餐厅发了过来,问她喜不喜欢这一家。

苏南点开一看,不论是菜色灯光还是环境,这都是一家约会餐厅,石杨是把这顿饭当成约会了。

苏南感情路上桃花不断,但对石杨这种类型的男性,她是不敢招惹的。

大学里就有一个,替她跑过几次腿,苏南当然要还礼,买了些东西送给他,他就以为抱得美人归,苏南和他说清楚的时候,他绝望的仿佛天都塌了,闹到要自杀,让苏南又背一层恶名。

她想了又想回复道【西餐上海有很多,回北京只想吃羊蝎子】

被孙佳佳的电话和石杨的邀约一茬,苏南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她昂着头抬起下巴,对夏衍说:“找个宾馆把我放下来。”

他们遇上了晚高峰,堵在环路上一动不动。

除了车还是车,一眼望不到头,天越来越黑,气温越来越低,还飘飘扬扬下起雪来,苏南瞪着夜幕里的一盏盏车灯路灯,心里爆了百十句粗话。

夏衍从后备箱里拿水给她喝,拧开瓶盖塞到她手里,苏南接过去喝了一口,伸头去看前面和后面的车,只看见影影绰绰的灯火,恍若要堵到天荒地老。

车队缓慢移动,车窗上积起一层细雪,车里温度高,积雪很快就化成水,车窗玻璃斑斑驳驳,好像泪渍。

苏南睁眼等着,越等越累,两天她只睡了四个小时,刚刚又情绪激动,消耗了最后一点精力,她没力气跟夏衍算帐了。

困意试着而来,迷迷糊糊感觉有东西盖在身上,带些薄荷的清冽味道,夏衍的声音在夜色灯色和雪色里显得朦胧,苏南听见他说:“我自己要回来的。”

她很累了,头脑发木,但她咬死了不肯松口,乌浓的眼睛含着水光:“你放弃我。”

夏衍似乎是叹息了一声:“难道你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