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了大夫开的药,凌思雨因为高热此刻昏昏沉沉,这之后一躺等醒过来时,天已经暗了,已然是过了午后的样子。
屋内安静,发了汗的凌思雨整个人前胸后背湿透,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衫贴在了身上,十分黏腻。
好在发过汗后,身上松快了许多,整个人神色也清明了。再不似早起时候那头重脚轻的样子。
此刻的凌思雨都能够从床榻上起身,除了有些乏力以外,就在她坐起想穿上鞋子时,上官恒的手早已经拖住了她的脚,为她穿上了鞋子。
他手里原本拿着的一套干净的中衣放在了一旁“你且在这儿坐一会,我去给你把水端来这里,给你擦洗下身子,出了这许多的汗,不能吹了风,回头再发热。”
上官恒扶着凌思雨起身,只与之说道,而后在凌思雨还未开口说话时,他那儿早已经去端来了水放的正好铜盆,而后为凌思雨要去解衣襟。
凌思雨这会脸一红,忙忍不住的躲了一下,原想说自己来做,或者是喊了嬷嬷来,可看上官恒不走的样子,想了想,干脆放弃了挣扎。
她一早上迷糊着没说话,这会心中只道这身子都是眼前这男人的,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他愿意鞍前马后的伺候照顾是好事,自己做什么要躲。
再者邪风侵体从何而来,说到底就是上官恒给惹出来的,此刻凌思雨也不躲了,只让上官恒帮着就是,等他为自己擦好了身子,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又坐在了床榻上。
等上官恒为她系好了身上的衣带,嬷嬷那里端来了晾的正好的糖粥,栗子小米粥里放上一勺的红糖,又甜又香,凌思雨看到那一碗糖粥时,眼睛都红了……
“出来时,将军夫人特意交代的,若王妃有个病痛的时候,旁的不需要做,只给您备上这个,嘴里没味吃上点这个便好了。”
将这清粥放到了凌思雨的面前,嬷嬷这会只与凌思雨说道,而后亲自喂着她喝糖粥,这粥的制法是严氏亲自交代的,味道或许及不上,可也算是聊胜于无。
凌思雨吃着粥,泪水只往碗里掉,嘴里早已经尝不到这糖粥到底是个什么味道,此时此刻,心上只有说不尽的酸楚。
嬷嬷喂着她吃完了全部的糖粥以后,退出了屋内,上官恒那里坐在床边看着好像是个兔子一般柔弱的凌思雨,这会抿着唇,只让她别难过了。
“对不起……”
“你往后再不许欺负我,我不求你爱我,我就希望你别欺负我,也别算计我,你有什么事情直接与我说,要是有一天,你的理想你的野心想要急着去实现的时候,你把我送走吧……”
凌思雨那儿眼圈红红,上官恒瞧着格外心疼,这会至于凌思雨说着对不住,都怪自己一时胡闹,害她今儿个高热不止,整个人那么难受。
凌思雨汪着眼泪的双眼就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的上官恒,只与上官恒直截了当的开口,只让上官恒他日若有别的想法时,一定把自己送走。
不说送回大梁,哪怕是把自己往寺庙里送也好,她可以去寺庙里就这么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和亲公主到最后引得两方战争,那她也没脸回去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便是回去也是叫外人唾骂,倒不如去庙里,又或者直接把她往那个山崖间一送也成。
送去山崖上时,一定给自己送往大梁处的山崖,真要是往下跳,好歹也是向着故国的方向,死也能死的有点个盼头一些。
凌思雨这会抱着被角,嘴里嘟嘟囔囔有一句没一句的真的自己就像是成了小可怜一样,那般样子叫上官恒这会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大周国立增长的同时大梁的国力在大梁皇帝的运筹帷幄之下难道会日益衰退吗,就算我有这个心,可你是否也想的太长远,总认为我现在就想着去吞并大梁,我是有多自不量力!”
“那王爷没想过?”
拿着手中绢帕,上官恒为凌思雨擦拭着眼角泪水,此刻只不住的安慰着她,让她可别再哭了,哭着当真不好看,凌思雨止不住,依旧在那儿抽抽喋喋着,只道原不是她想哭,她说的话这会是发自内心。
上官恒叫凌思雨这会这样子哭的心都恨不能化了,这事情说起来,真的不是凌思雨想的那么简单。
若非大梁在换了个新主子后眼瞧着越来越蒸蒸日上,他定然不会费尽了心思求娶一个和亲公主,便是心中想过吃下大梁这块肥肉,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下,是不是真的吃得下。
大梁太强威胁到了大周,大周做这么多事情无非是在求生而已,他是算计了诸多,可如今他很庆幸,算计了凌思雨在自己的身边,做了这么多,最好的一场算计便是算来了凌思雨。
凌思雨抿着唇,就这么委委屈屈的看着面前的上官恒,只道此话当真?
上官恒坦承不公着,只道自己是想过的,心里藏着野心藏着宏图霸业的男人,谁不会去想这眼前的江山,谁不希望那版图上的江山能够越来越大。
你越强旁人才不敢越过你分毫,才给你心中之人想要的东西,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想要去争,想要去算计,可大梁皇帝也不是傻子……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一不会绑着你上战场之上要挟岳父,二不会送了你去庙里,你如今不信我,往后你只看着,等你愿意信我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光凭一张嘴,上官恒知道自己保证不了什么,可他希望凌思雨冷着看,只管看着,她们之间定然会有以后。
为凌思雨擦干着眼角的泪,上官恒这会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这心眼凭多的臭丫头,生着病还要用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要挟自己。
自己怎么就要拿着她上战场上去了,怎么还要把她送尼姑庙里,真是戏看多了,成天胡思乱想的也就多了。
上官恒心上只道往后再不能让这丫头胡乱看戏了,好好的人怕是要看傻了。
“我虽许不了你如大梁皇后那般的日子,后宫只一人,可我向你保证,我必然不会亏待你分毫,我的荣华富贵便是你的荣华富贵!”
“男人的誓言最不值钱了,随便说说便是哄的女人一辈子,你别想我也叫你哄着,我没那么好骗的!”
这样的誓言若换做任何一个人听着想来都会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句子,可到了凌思雨这儿,凌思雨半分不领情,只道这东西一文不值。
就好像糖好吃,可吃多了还长牙虫一样,人不可能一辈子浸在蜜糖罐子里,身边的女人多了,这人就容易心猿意马,也容易权衡利弊,给不了便是给不了,也别许了旁的糖。
糖里有石子膈人,那就不是糖!
凌思雨这会格外清明,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那小嘴这会又跟上了刀子似得,把上官恒给画的饼又给一块一块的割的粉碎。
上官恒便是想圆也圆不回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凌思雨的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威信,说什么做什么左右她都不信自己,在凌思雨的身上,上官恒使不上半点劲儿。
“女人太聪明就不可爱了!”上官恒叹了一口气,这会只觉得那柔弱无助的凌思雨看着更叫人心动些,如今只与凌思雨说道。
“在男人眼里可爱了,那也就好骗了,手到擒来了,那就不会珍惜了……宁侧妃可爱吧,可您如今还不是把她撂到了一边,可见……还是精明一些的好,至少自己不吃亏。”
就好像方柳两位侧妃,这两位不似凌思雨,为了那看不见的饼在那儿错失了多少东西,而方柳两个侧妃把持着府中权势,可见人精明些,不谈情不谈爱,那么所得到的会更多。
听着上官恒的话,凌思雨这会深吸了一口气,哪怕目光没有从前那般凌厉,可依旧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沉溺,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上官恒,与上官说着关于是否聪明一事。
以宁幽柔做例,让上官恒在这一刻努了努嘴,没了半分反驳的话语,行了,到了凌思雨这儿,上官恒当真认输。
凌思雨这会也不与上官恒饶舌,只把枕下的家书取了出来,一封一封拆开看过,家书一来一回都有时间,凌思雨查看着上头的时间,第一封便是她和上官恒闹别扭搬出去之前寄来的。
这是母亲寄过来的家书,上头写着嫂子韩佳怡给哥哥凌易之生下了一个儿子,父亲没能赶得回来,可太上皇大喜,亲自赐名凌霈。
霈,意思是大雨,亦喻帝王恩泽,雨盛的样子,风雷飒万里,霈泽施蓬蒿。
霈儿自生下后,便得楚凝瑛喜爱,三朝洗儿,满朝文武大臣皆来送礼,也算是凌家的无上荣光,严氏的字里行间满是欢喜,后面也加了一句,询问凌思雨可有喜。
儿子有了后,女儿这里,她自然也关心……
“你要不要遂了岳母的心愿,等你有孕,我便修书一封,去把岳母大人接来陪伴你养胎,圆你思母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