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怜子(1/1)

楚凝瑛在照顾着安霓裳与悠然一起睡下之后,离开了她们所住的大帐,在前往太上皇的大帐之中时,楚凝瑛让人去荷塘里摘了两朵莲蓬和几朵荷花,这才来到了太上皇处。

太上皇与萧启宸刚好说完近日这朝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楚凝瑛进来时,太上皇又特意问了一句“孩子们是否还好?”

楚凝瑛长叹了一声“孩子倒是没什么,倒是大人那儿,还请父皇高抬贵手了!”

楚凝瑛也没藏着掖着,向皇帝叩拜之后,便是与他那么说着,一副开门见山的样子,太上皇一时尚且没能明白过来关于大人这话的一说,倒是萧启宸已经懂了。

安霓裳适才的反应……她从不是那样的人,安霓裳一直以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今儿个为着一条并非刻意的水蛇,恨不能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定然有缘故。

楚凝瑛来这儿,也是因为安霓裳才是!

萧启宸没插嘴,只让楚凝瑛将想要说的话说完,若真惹了太上皇不快,他在继续帮着开口。

在这父子两依旧沉默时,楚凝瑛倒是坐下来,已经开始剥手里的莲蓬,取着里头的莲子,在那儿剔除着莲心,一句话都不说,可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莲子与怜子,太上皇一下子想到了安霓裳最开始那一番过于着急的举动。

“你是在说霓裳那孩子?”太上皇在这一刻将心上的联想说出了声,也不算是猜测,是最正经的一番话。

“霓裳自从父皇将悠然册封为公主之后终日难眠,现如今已经上升到了但凡有一丝丝风吹草动都会觉得是有人在坑害悠然的地步,父皇,我和你商量个事情吧……”

楚凝瑛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坐下来与皇帝那样好好说一句话的时候了。

太上皇自从卸任了手中权利之后,为了怕刺激到太上皇,让他觉得自己手中无权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之后,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萧启宸也好,楚凝瑛也好,一直都依着他。

可太上皇在对待萧悠然这一件事情上已经影响到了安霓裳的身子,她不得不站出来,不管怎么样,安霓裳的身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楚凝瑛绝不允许让她在恶化下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病症的可怕性,可楚凝瑛知道,所谓的抑郁,伤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是自己!

若一直这样恶化下去,真到了无药可医的时候,安霓裳的最后一步路就那一个字,她花样的年纪,凭什么要走那一条路。

真要走那一条路,两个孩子怎么办,真到了那个时候,太上皇也会沉浸在后悔之中无法自拔。

可以预见的悲剧,楚凝瑛自然要将其制止,不能任由他发生!

这会就算是刺激到了太上皇,楚凝瑛也要说一说,哪怕是把萧景轩拿出来,摊在太上皇的面前开口,这事情原也是太上皇自己心上对萧景轩放不开。

他看重萧景轩太过,萧景轩走后,他将所有的爱重放在了悠然身上,最后受罪的倒成了安霓裳,凭什么!

“悠然是皇家血脉,若非前太子一朝踏错了路,她这会也定然是公主无疑,可父皇别忘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多少人在那儿眼巴巴的看着盯着,悠然到底才五岁!”

她并不懂得自己所得的宠爱到底时什么,权利又是什么,有人疼有人爱是好事,可疼宠太过,有的时候,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红眼病,嫉妒心,那都是祸!

今日这一次的水蛇原是意外,本来这样的郊外,蛇虫鼠蚁并不奇怪,可安霓裳一度认为是有心人所为,若非她们的宽慰,她几乎时认定有人在害悠然。

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安霓裳一直想带着悠然做个平凡人,可因为太上皇的怜爱不忍离开,一再妥协,心上的压力早已经无以复加。

“我知道,父皇总是想把最好的给悠然,因为悠然值得,可父皇往后不要再在人前那样做了,前太子三个字是悠然身上血脉的烙印,父皇哪怕今日怪罪我大不敬,我也想说一句,请父皇将心比心。”

跪在地上,楚凝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完这话,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太上皇脸上的神色变了。

今儿个她已经提了好几次前太子了,尤其是关于悠然的血脉一说出口之后,太上皇整个人的神色都开始不对。

这是太上皇在前太子走后一直想要避免的话题……

“我……我就是宠个孩子……”

“是,您就是宠个孩子,可因为您的宠,您差点逼疯了一个孩子的母亲,您想想当初霓裳生悠然的时候有多么的不容易,您想想她的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再不济再想想她是怎么以一己之力和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丈夫决裂,也要守着大梁的江山,寸土不让的,登闻鼓上她拼了自己的性命向众人告知着自己的丈夫是个谋朝篡位的人。

光凭着这一点太上皇也该让安霓裳安心,而非总让她妥协,她不仅是悠然的母亲,她也是纪烨的母亲,纪烨还在襁褓之中呢。

她苦了小半生没了一个孩子,失了赡养父母的机会,逃离了一个烂到彻底的男人好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幸福,难道还要因为太上皇的恩宠,再将自己逼死。

太上皇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或许说他想深究的,可就是不愿意去想,前朝臣子的多嘴多言,他抛诸脑后,他左右也不管事了,这些个风言风语在他看来,萧启宸一定能够搞定。

因为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管,所以任性妄为,到这会,楚凝瑛将安霓裳的状况抛在自己的面前时,他亦是很无措。

不就是一个孩子么……

太上皇一直在心里这么告知的自己!

“您知道么?昨夜里,悠然的手并非烫伤……而是被霓裳打的,因为悠然当着那么多朝廷大员的面向您讨了个赏,您轻轻松松的便允了……”

楚凝瑛不知道该与皇帝怎么说,在这当下,干脆把昨夜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上皇,安霓裳害怕,她曾经是太子妃,见过太多污秽的事情。

“不说旁的,您说说我,我独占萧启宸恩宠多年,可我又何曾好过过,连自己的亲婆母都拿过毒药想来毒死自己,父皇您还不明白吗……”

说到最后,楚凝瑛的嗓子都已经哑了,她今儿个便是要把这道理全都搬到太上皇的面前,希望他能够清醒一点。

最后,太上皇沉默了……

宠便是怨,怨便是祸!

“回京吧,你常说琼台的风景极好,我与你淑母妃整理一下行囊,去琼台看看风景吧……”

也不知跪了多久,自成为皇后以后,楚凝瑛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跪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太上皇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那样一句话。

在楚凝瑛出了大帐之后,众人得了萧启宸的命令,连夜返京,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为了什么,可有心人长着眼睛的,还是传出了一点风声,是在楚凝瑛入了大帐之后好一会,才说要返京的。

“你是不是和太上皇说了什么?”回京的马车里,安霓裳怀里抱着悠然,看向同样抱着满满的楚凝瑛,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天底下皇帝最大,皇帝要走就走,要留就留,我能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见过太上皇还能够受人差使,想什么呢!”

楚凝瑛见安霓裳紧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在那当下说了一句她想多了,她去大帐是日常请安报备,与其他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外头流言多了去了,她还能什么都相信!

安霓裳看着楚凝瑛那摸样,当下笑了笑“你骗人的时候又或者哄人的时候,最喜欢眉眼上挑……”

短短的一句话,拆穿着楚凝瑛在自己面前极为拙劣的演技,这演技,是她和楚凝瑛相处这么多年来得出的结论,她那一言一行,自己最清楚。

“挨骂了吗?”

楚凝瑛当下被噎的说不出声,安霓裳看她那样子,又问了一句。

楚凝瑛摇了摇头,挨骂那不至于,不过太上皇肯定对自己生气倒是真的,生气归生气,太上皇最后还是站在了孩子与安霓裳的立场,出游琼台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去了外头,一切的事端就会得到稍稍的平息,那些文武百官不会总把视线放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安霓裳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神经紧绷。

“你是不是傻?”见楚凝瑛摇头,安霓裳忍不住的长叹了一声,在这一刻真的是哭笑不得,却又因为楚凝瑛的“傻”红了眼眶。

“你难道不应该说我对你的爱太深了,舍不得你受委屈么!”楚凝瑛在这会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换成了从前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

看着她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安霓裳恨不能啐她一口,两个人在这会相视一笑,安霓裳在心上却又不得不说,长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她憋在心里太久了,如今得以舒缓,当真要说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