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格外安静,墨色的天际之上除却的悬挂的一轮弯月外,在看不到其他。
一丝凉风透过着窗户吹拂在了人的脸上,彼时的夏府已然归于平静,前后院子里该挂的,该贴的都已经准备好,连带着红毯都已经备置齐全。
后院里的灶上刚刚灭了口,那里有着席面各种菜色的香气,这里的每一处都在告知着众人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府上将有大喜。
彼时的荣妃看着眼前各处的东西洋溢着喜气的东西,只觉得这些东西格外的刺眼睛,格外的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个东西都不是她满意的!
不满意这一场所谓的婚礼,不满意那个将要嫁进来的舞姬,一个供人玩乐的玩物,也配嫁到她夏府之中为妻。
她控制欲重,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夏清风对这个舞姬的情义,可在她看来,一个舞姬玩玩可以,想要娶进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个在风月场所之中把一切都见惯了,玩惯了的舞姬怎么能够成为她夏家的当家主母。
可现在……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楚凝瑛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在那门口和自己擦身而过时说过的话!
她用着嚣张的语气和自己说,这里已经轮到她来做主,不管她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她都要忍着,没人会在乎她满意不满意。
她一个外嫁女,手到底不要伸的那么长,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楚凝瑛总那么爱和自己过不去,但凡是不喜欢的,她就偏往自己跟前送,越是不喜欢什么,她就越送什么,简直可恶!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造罪孽太重,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荣妃站在床前满身戾气,已然搬至矮榻之上休息的夏老爷子如今气咽声丝的在那儿劝告着自己的女儿,别再执着于心上的妄念。
造孽太深,回头只会自食恶果,她那没了的几个兄弟可不就因为他年轻时太过风流,造下了报应。
除了夏清风与夏颖舞外,他还有八个儿子的,那时候的自己,府中妻妾无数,外头更是万花丛生,他享尽了齐人之福,也造下了孽果无数。
直到这八个儿子开始相继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夭折离世,甚至是未长成时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人人都道夏府的老爷与子嗣一事上似乎多有为难,怕是这府中那儿的地气不好,可其实不是地气,而是女人间的你争我夺,
府里的女人事多,是非多了,怨气也就多了。
但凡有女人生下儿子的,但凡自己多重视的,那个孩子就会不久于世,甚至找不到任何因由。
他们死的很自然,腹泻高烧不止,又或者天花痘疹,根本没有任何救治的法子,孩子死的很是痛苦……
直到最后在小九小清风出世之后,他散尽了府里所有的妻妾,将小九送到道观之中抚养到四岁带回,小九才算是真的保住了一条命。
他身上罪孽太重,杀业也深重,如今气数到了,也就随的儿女们去了,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拖着这一口气,只让自己的女儿清醒一些。
她已经到了极盛之时,又何必要与孩子们纠结这所谓的莫须有。
锄地需锄草,烦恼即菩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世上本无神佛,内心的良知善恶便是自己心中的神佛。
内心邪念便是魔,内心善念便是神,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放下自在,得到解脱。
“我一步一步从一个商家女在宫中与人争与人斗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可我让一个不守本分的小丫头送进了寺里守着戒律清规过了整整八个月,你和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于小榻之上气息奄奄的夏老爷子,荣妃冷冷一笑,他跳脱红尘,他想开了,可自己还没有,自己想不开,也想不透,谁也别想着让自己想透。
他从前造下那么多孽,是他贪恋女色,可好歹他也享过齐人之福,可自己呢,自己苦了那么久,得到了什么!
一个离经叛道自我作古的臭丫头,她不需要!
“后儿个便是少爷的婚典了,你们都警醒着些,四处都好好看着瞧着,可别出了纰漏,也别出了差错!”
就在荣妃冷笑着驳斥着父亲这些话的当下,外院里已然有巡夜的管事命手下的小厮们将这夏府上下都仔细的看着。
婚典二字听得荣妃的耳朵隐隐作痛,她目露凶光的看着发声之处,只在这时她便越发憎恨楚凝瑛。
为着上一次的事,知心知岚被送往掖庭服役,她身边两个可用的知心人都没有,若换做往常,那些个早让知心知岚打发了。
现如今她便是想喝个水吃个饭都要亲自吩咐,照顾自己的一个个都不顺心,都是愚蠢至极的东西。
“咳……咳……”
负气的荣妃这会坐在了一旁的紫檀圆木椅上,长叹着一口气,和脚底下的椅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恰在这时,夏老爷子咳得停不住,整个人咳到像是要断了一口气,他的嗓子里卡着一口痰,需要人帮着扶着坐起来拍痰才可顺气。
可这会这屋子里就只有荣妃与夏老爷子两个人,余下的人都让荣妃给支走了,夏清风让管事的叫走了,商议着后日所行礼仪的事情,分身乏术。
夏老爷子在那儿只朝着自己的女儿招手,让女儿帮助自己,把自己拉起来,让自己把这口痰吐出来。
可荣妃嫌烦,她自入宫之后只让人伺候,何时伺候过人,她看夏老爷子咳得那样喘不过气的模样,她就觉得恶心,也懒得搭理。
“娘娘……需要我们进来伺候吗?”门口一直守着的丫鬟小厮听得里头老爷子的动静,忙出声唤了一声。
荣妃也懒得去管,只让人进来为老爷子顺气,众人这才敢进来帮着老爷子一阵拍背,为老爷子把那堵着的一口痰给拍出来后,又递上了安神汤。
“娘娘受累了,老爷夜里本就需要照料些,您若困倦了,要不小的收拾一间院子出来,您先去睡一会,待早起时,小的再来叫你。”
荣妃听着那咳痰的声音就觉得格外的恶心,心上恨不能作呕,当下,一旁的小厮笑着上前,只让要不然好生歇一歇,有什么事情他一定告知荣妃就是了。
荣妃也困了,难得有这么一个识时务的,知会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只道让丫头来搀着自己去睡一会,这屋子里总泛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闻多了她都觉得喘不过气。
要不然今儿个白日里让楚凝瑛说了嘴,她连房间都不会踏入……
“你们几个都要小心着些,老爷夜里躺着本就容易痰多,你们一定好生的看顾好了,少爷后日可就成婚了,若在成婚前老爷出了事情,有你们好的。”
荣妃搀着丫鬟的手往外走了不过两步,里头的人在此一刻吩咐着看顾的丫鬟们出了声,正是因为这一句话,让荣妃在此一刻停下了步子。
脚在这一瞬间往后退回,重新又坐回到了自己适才所坐的位置上冷冷的看着床榻之上的老爷子,眼里带着杀机。
她忘了……
她为什么要傻傻的在这儿等着夏清风成婚,她是回来侍疾的,也是回来给老爷子送葬的,又不是回来为夏清风参加婚礼的。
她怎么本末倒置了了,既然是送葬,那一个是快两日,一个是等两日,她为何不尽快送老爷子一程。
楚凝瑛着急忙慌的想利用老爷子的身子,在老爷子尚未离世时送那个舞姬入府为妻,那自己就给她一个天不遂人愿!
“娘娘这是……”小厮不解的看着去而复返的荣妃,很是客气的凑在一旁向荣妃询问着。
“算了,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在廊下打个地铺,我在这里看着,若有什么事情,我叫你们就是了。”
荣妃随意的撤了个理由搪塞着那个小厮,也未叫人回去,免得太过落人口舌,小厮见她如此,也不好驳他,当下应了一声,一众人又等候在了外头。
待屋内一切陷入安静之后,荣妃的目光落在了昏昏沉沉睡着的老爷子身上,略等了半个时辰,自窗口撇着外头的人都已经是困意正浓时,踱着步子来到了老爷子的床边。
深吸了口气,荣妃扯过了老爷子身上盖着的薄被,而后整个人把全身的力气都加注在了老爷子的身上。
双手拿着那被子罩在了老子也的身上,双腿按住了老爷子不住挣扎的腿,在他左右摇晃着在那儿不住挣扎的当下,花了片刻的功夫,让他不再动弹。
双眼充血眼睛凸出的老爷子在这当下死咽气在了亲女儿的手中,无力的手就这么垂在了小榻之旁,整个人一动不动。
荣妃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模样,整个人浑身一凛,强迫着自己壮大着胆子将老爷子的眼睛阖上,而后将他的双手双脚摆正。
将这小榻上的凌乱收拾的干干净净,绝不漏一丝一毫的痕迹……
在收拾好这一切之后,她就这么和衣往一旁临窗而设的长榻之上一趟,假作熟睡的模样,她倒是要等着那些人发现夏老爷子没了时候的场景。
楚凝瑛要把那舞姬嫁进来,如今老爷子死了,喜事做不成要做丧事了,她看她还怎么嫁!
她要恶心自己,那自己今儿个就恶心恶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