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怎么了?”
“姑娘可能闭气太久,加之郁结于心心神俱伤,怕是失心疯,忘却了许多事情了……”
床榻之上的楚凝瑛迷蒙的睁开了眼睛,木讷讷的喊着萧景轩为萧启宸,除了这三个字外,对于一切,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萧景轩坐在她的面前,楚凝瑛伸手拉着萧景轩只是陌生的叫着他萧启宸,除了萧启宸这三个字,楚凝瑛似乎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极度陌生。
她甚至连慕雨慕天都不记得,也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萧景轩叫来了大夫为楚凝瑛重新把脉,大夫看着楚凝瑛眼下这模样,也做不出旁的解释,现下,只能告诉萧景轩,楚凝瑛怕是迷了心窍,一时失去了记忆。
而床榻上的楚凝瑛没有说话,小产之后失血过多的她本就没有气力,加之在那棺材中被封了气门闭气这许久的时间,此刻的她只是静静的听着萧景轩与大夫的对话,眼里除了迷茫,再无其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萧景轩听完大夫的话,这会只微皱着眉头看向楚凝瑛,向其询问道。
“萧启宸!”楚凝瑛看着面前的萧景轩,用着沙哑且微弱的嗓音,告知着萧景轩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她说的坚定不移,因为她只记得萧启宸,张口闭口全是萧启宸,除了这个之外,再无任何其他。
“要不然……让老朽给姑娘扎一针再看看,说不准有用呢。”大夫看着楚凝瑛那木讷的模样,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此刻的状况。
虽然行医多年,可大夫是真的不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只能是量力而为。
萧景轩听着这话,退开了步子,让大夫为楚凝瑛施针,楚凝瑛几乎是在瞬间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死死抓住着萧景轩的衣袍……
楚凝瑛可怜兮兮的看着萧景轩,就像是一个受惊的兔子一般,那样的眼神,将萧景轩的心看软了,甚至是看疼了。
“你退下吧,再去给姑娘开一副安神的汤药来。”
楚凝瑛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萧景轩挥退了大夫,也让慕天与慕雨诧异的同时,想再劝一劝。
他们都是谨慎的人,楚凝瑛如今这状况,让此刻的他们心中存疑,毕竟……从前的楚凝瑛从来不是个傻子,她心思奇绝,最善的便是人心这一块……
慕雨上前,想对着萧景轩劝说一番时,萧景轩挥了挥手,没再让他多说,让他去外面看着汤药端上来。
楚凝瑛的手从衣摆处挪动到了萧景轩的手中,消瘦到骨节分明的手此刻被萧景轩握紧时,萧景轩的眼里带着珍视。
这一刻,萧景轩觉得楚凝瑛若真的忘记了也好,忘了他就可以和楚凝瑛从最初开始……
“萧启宸……”哑着嗓子的楚凝瑛用着依恋甚至更像是求救的眼神看着萧景轩,又一次的喊着萧景轩,她的世界里,好像就剩下了这三个字。
萧景轩没反驳她,只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后,默默的坐在了楚凝瑛的身边,细长的指尖挑开着楚凝瑛脸上的碎发,满是柔情的看着楚凝瑛。
楚凝瑛的手自落入萧景轩的手中之后,反是她紧紧牵住了萧景轩,不让他放开自己,那种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无措与害怕,让萧景轩的目光越发变得柔软起来。
安神汤端上来时,楚凝瑛因为体力不支,整个人又一次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可这手却没放开萧景轩。
萧景轩一直陪坐着看着楚凝瑛阖上双眼,想要起身,可这手却被紧紧拽着。
“太子,回吧,要不然明儿个您也不好向皇上交代,来日方长,以后时间有的是。”
慕天看着这天色越发亮堂起来,这会是真的急了,不管楚凝瑛此刻是真是假,再怎么样,皇帝那儿还需要交代,那后头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萧景轩去做,这会耽搁不得。
萧景轩听着慕天这一句话,沉思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抽出了手,将楚凝瑛的手放进了锦被中,为其掖了被角而后再三看过之后这才离开。
离去前,更是叮嘱着留下照顾楚凝瑛的丫鬟婆子与大夫,好生照看着,一定不能出了任何的纰漏。
丫鬟婆子们听着萧景轩的吩咐,当下齐声着说“是”而后萧景轩才三步一回首的离开了别院。
别院在这山谷之中,本就寂静,马蹄声在外头响起时,格外清晰。
见楚凝瑛安睡,照顾在旁的婆子怕烛火刺了楚凝瑛的眼,当下吹灭了两盏,也就在这屋子里暗下的时候,床榻上的楚凝瑛眼角划过两行泪水……
泪水以最快的速度落入鬓发之中,黑暗里,谁也不曾看见她睫毛的抖动,甚至是她的手早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雝雝鸣雁,旭日初升之时,萧景轩带着脸上掩饰不住的疲倦等候在宫门外,当晨钟敲响三下之时,李成亲自到了宫门口请了萧景轩入内。
李成看着萧景轩眼下泛着的乌青,多嘴说了一句“太子辛苦!”萧景轩听后抿了抿唇,只跟在李成的身后来到紫宸殿中与皇帝请安。
皇帝的脸色比之昨日之时越发难看了三分,披着玄色斗篷的他坐在身后的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之上时,手尚且在揉着太阳穴。
“办妥了?”哑着嗓子,皇帝向萧景轩问道。
萧景轩负手回答着“是!”
“儿臣已然将九弟与九弟妹的棺椁安置妥当,还请父皇节哀,保重身子,大梁还需要父皇,大梁的子民也需要父皇。”
萧景轩的面容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李成一直站在皇帝的身边用着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萧景轩。
萧景轩对楚凝瑛的那份情早已经是藏不住的秘密,可从昨日到现在,这位太子爷的脸上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伤心之色,那份镇定从容,甚至说是冷酷,都让李成侧目。
李成颔首着收敛自己的神色,递了一杯参茶在皇帝的手上,皇帝泯了一口放在了一旁,转而看向萧景轩,慢慢的开了口。
“老九府上那个被关起来的庶妃是怎么回事?”
“顾氏的身上搜出了一瓶尚未用完的雪上一枝蒿粉末,这东西活血化瘀是药也是毒,九弟妹有孕,最怕的便是这活血之物,那日荣母妃前去府上接人,她在燕窝粥中动了手脚!”
萧景轩向皇帝简要的说完顾锦然所做的一切,将一切的错堆在了顾锦然一个人的身上,绝口不提楚琼华甚至是俪贵妃。
顾锦然有下手的动机,那时候,荣妃将其刚刚送入九王府中为庶妃时,她屡次在楚凝瑛手上吃亏,受到羞辱,此番反过头来报复楚凝瑛,根本不会有人有半点的怀疑。
况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是荣妃的外甥女,能够这么轻易的得手,显然是她无疑……
“儿臣这儿人证物证俱在,九弟妹和那孩子全是死在顾氏之手,这说到底,因果根由,还是荣母妃最初的一念之差!”
萧景轩怕皇帝不信,更是直接让慕天将顾锦然身边的丫鬟带上这殿中,作为旁证,指控顾锦然一人。
到了这最后,萧景轩还不忘多补一句荣妃的不是,让皇帝厌恶上荣妃,不给荣妃一点翻盘的机会。
原说,荣妃一夕之间丧子丧媳且儿媳是一尸两命,本该备受皇帝重视,又或者说,皇帝与荣妃承受着一样的痛……
两个承受着一样伤痛的人,最是可以抱在一起缅怀过去,又或者是互相舔舐伤口,可萧景轩没有给荣妃这个机会。
他让皇帝厌恶上了荣妃,若非荣妃当初不顾阻拦非要送个顾氏到九王府,何来今日楚凝瑛一尸两命之说,追根究底,是荣妃的不是。
加之荣妃最初对楚凝瑛的怠慢,萧景轩知道,这辈子,她想要靠着丧子翻身再掀风浪,怕是难了……
萧景轩一箭双雕,顺着俪贵妃的计将楚凝瑛从这九王妃的位置上摘了下来,成了一个“普通人”顺带着把荣妃碾入泥中,让她再难有翻身的一天。
皇帝听着萧景轩说下的话,眉眼在这一刻拧紧着,显然对荣妃有了怨恨……
看着皇帝眉间的褶皱,萧景轩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种达成所愿的笑,让他此刻更显现了三分阴鸷。
他原也没打算对荣妃如何,她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骤然失子本该是伤心欲绝,事实也是如此,可就是因为荣妃曾与楚凝瑛做对,这才让萧景轩在这一刻干脆多踩了一脚。
萧启宸做不到的事情,他萧景轩做得到,萧启宸不能帮楚凝瑛出的气,他可以,大概他就是想要证明这一点吧……
回完了皇帝的话,萧景轩退出了殿外,刚不过走出宫门,回到太子府上想休息一下之时,就见别院里的管事这会站在慕天的身边,神色紧张。
萧景轩看了一眼那管事,那管事上前低语的回话道“楚姑娘早起醒后不吃不喝,一直躺在那儿哭,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您还是去看看吧。”
管事的不知这位主儿的来历,可看萧景轩那般重视的模样,自是不敢怠慢,这人本就虚弱,一不吃二不喝的,真要是出了人命,他们哪里担待的起。
这不巴巴的赶来,告知着萧景轩,还是请萧景轩赶紧去看看!
萧景轩一听管事的话,二话不说,直接上马一路扬尘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慕天与慕雨这儿连拦都拦不住。
也就在萧景轩离去的当下,太子府的门口,早有人将这一幕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