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朝那个挎包踱了过去,仿佛它就是一枚定时炸弹。我坐到沙发上面,盯着眼前这个样式显得有些老气的真皮挎包。

看了看卧室的门,它仍然是紧闭着的,它静静地紧闭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双手去拉开挎包的拉链。这一刻,我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检查她的私人物品,但是现在我已经在这样做了。

我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看到了,我看到了她的手机,它正静静地躺着挎包里面。

挎包里面有书,有笔记本和一支签字笔,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化妆品。那只手机静静地躺在那些东西的最上面。

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将挎包的拉链拉合了回去,我轻轻地、慢慢地踱到卧室的房门前,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卧室的房门上面。

鼾声,我听到里面仍然有我曾经熟悉的那种鼾声。它的声源应该是在床上。

再次坐到了沙发上面,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挎包。

我的手不再颤抖,轻轻去拉开了挎包上面的拉链,伸手进去将手机拿了出来。

已接电话:上面没有我熟悉的名字和号码;呼出电话:没有我熟悉名字和号码;未接电话里面也没有。然后去看短信,里面除了几则会议通知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顿时轻松了起来。

一阵睡意顿时向我袭来,关掉客厅的灯,轻轻地回到卧室,轻轻上床去靠在小月的身旁……

早上醒来的时候小月已经不在。客厅的茶几上留有她的一张纸条:“我回云阴去了。”

急匆匆下楼吃了一碗面条,味道好极了。

今天的大查房是由黄主任主持。现在除了大查房和门诊之外,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那边。我发现她现在与以前有些不相同了,她的气质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多了一些风韵。

今天讨论的是一个宫外孕的病例,参加查房的除了住院医生外还有进修医生和实习学生。从黄主任讲授的内容来看,她的对象应该主要是那些进修医生和学生。

我听了一会儿便有些索然寡味起来。

不多久,住院医生们便开始三三两两的去做她们自己的事情了,我也趁机离开。

“凌助理好!”我身后传来了一个清纯的声音,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这是我家乡特有的口音。

我转身,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朝我笑。她穿着护士服,清纯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我认识她,她是我家乡朱院长的那个侄女,但是我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什么时候来的?”我问她。

“才来没几天。您不知道吗?”她好奇地问我。

我笑道:“这可是医务处的事情。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官僚啊。”她不满地嘟着嘴道,“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没有告诉过我啊,你叔叔也没有告诉过我。”

“叔叔?哈哈!他是我舅舅。”她笑道。

我瞪了她一眼然后道:“这里是医院,不要太大声。”

“这大医院就是规矩多。”她不满地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展颜。我这名字很好记的,是不是?”

我笑道:“记住了,很美的名字。你姓得好,这名字也取得好。”

“我有你的手机号码,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她问我。

我笑道:“当然可以啦,我和你舅舅是师兄弟,你也是我的侄女呢。”

“凌叔叔好!”她笑得弯下了腰。

我再次哭笑不得。

开完了医嘱后我就去到了行政楼的办公室里面。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泡茶,范其然就来了:“我和你谈谈指导医院的事情。”

“要我负责?”我问道。

他点头道:“我觉得你最合适。”

我当然不好推脱,更何况还有云霓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有多少医院与我们联系过啦?”我问道。

“你看看,这是医务处和院办提供的资料。前一段时间那些医院都是在与他们联系。”他说着,将一个卷宗朝我递了过来。

我开始翻看。

“你先将这些医院的情况看一下,我还是那两个原则,一是地域性,二是太贫困的地方不考虑。你根据这两个原则对里面的医院进行筛选,先提一个初步的方案然后我再召开院长办公会研究。”他接下来说道。

我点头答应着。

他坐了下来。我估计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对我,于是就默默地去坐到了他的对面坐下,然后看着他。

“我把小唐的药停了。”他对我说。

我完全理解。上次的事情发生了后,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嫌。

“但是你看。”他接着说,同时拿出了他的手机,“你看这上面全部是她发给我的短信。每隔两个小时就给我发一则。”

我没有去将他的手机接过来,我觉得这是他的隐私。

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手机收了回去。他说:“她要我再给她想办法。”

“那好办,您可以交换。”我想了想,说。

他不解地问我:“交换?交换什么?”

“您可以将她以前占的份额去和省人民医院或者其他医院交换。让她的药品进入到那些医院,然后将那些医院的某个药商交换进我们医院就可以了。份额不变。”我回答。

“这个办法好!”他高兴地站了起来,然后离开看着他那矮小的背影,我忽然感觉他有些可怜。

去泡了一杯茶,一杯浓浓的茶。昨天晚上睡眠严重不足,我现在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困意。

猛然间,我的脑海里面闪烁了一下。

“你看这上面全部是她发给我的短信。每隔两个小时就给我发一则。”我忽然想起了刚才范其然的那句话来。

时间……

我昨天晚上去看小月的手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注意那些已接来电、呼出号码、未接来电以及短信的时间。

昨天下午我和她在珠宝店的时候,她接到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我根本就没有去看那个时段的已接电话。

怀疑再次在我心里涌起,我的心情顿时沉重和难受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忽然想到了我自己。我也是将那些与自己有着关系的女人的电话号码在手机上改头换面冠以其他人的名字保存,而且早已经习惯地在和她们通话完毕后即刻删掉通话信息。曹小月如果也这样做了呢?

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我发现自己心里憋闷得厉害,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在昏迷之前,我挣扎着去给范其然打了一个电话:“范老师,我好难受……”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我醒来后范其然在我病床边问我。

“最近没有休息好。”我回答道,“我昏迷了多久?”

“还好,只有半个多小时。我都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你的家人。”他笑道。

我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情,急忙说道:“没事了。我马上回办公室去。”

“那怎么行?你得卧床休息。”他不同意。

我坚决地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估计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是心脏早搏。”

他见我的态度如此坚决,说道:“那好吧,你回家休息几天,身体好了再来上班。那件事情不着急的。”

我还是先回了一趟办公室,去拿范其然给我的那些资料。

在回家的时候我在楼下的一家移动营业点拿了一个手机卡号,同时还买了一张充值卡。

将那个手机卡放进了我的手机里面以后充了值。

我随即用这个新号码朝我以前存下的那个叫“谭总”的号码拨打过去。这是冉旭东给我的那个私人侦探的电话号码。

“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你吗?”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从警察朋友那里得到你的这个号码的。”我说,“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可以的。我们最好能够见面谈,因为我需要你让我调查的那个人的资料。特别是照片。”他回答。

“你说地方吧,我马上来。”我说。

从卧室里面的相册中找到了一张小月近期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她那美丽的模样,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这一刻,我忽然有些犹豫了。

我必须得搞清楚,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对不起啊,不是我多疑,而是你那地方太不正常了。”我对着小月的照片说。她仍然在朝着我灿烂地笑。

出门的时候我特地戴上了墨镜。

到银行去取了五万块钱的现金放到了公文包里面。现在我有些理解盛凯了,我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变得和他一样的多疑。

我和那位私家侦探约定在市中心的一个茶楼里碰面。进去后我找服务员要了一间雅室,然后要了两杯极品龙井。

我朝前面拨打的那个号码发了一则短信,告诉他我现在所在的这个雅室的名称。

不多久他就来了。这个人长得很平常,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具体的年龄我却看不出来。他太平常了,我甚至发现他的眼睛还有些浑浊。这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取下墨镜吧。这对你毫无用处,反倒显得怪异。”他坐下后对我说道。

我很是怀疑:“我那警察朋友说的就是你?”

他傲然地道:“当然。你那朋友是刑警队的吧?我只和他们合作。”

我没有回答,因为冉旭东交待过我。

他似乎知道了我心中的想法:“我们侦探社可是有合法执照的。你是见我的样子太过平常所以不大放心吧?呵呵!我告诉你啊,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适合做侦探,长相越平常的人就越适合。道理很简单,像我这样的人往人群中一站,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职业。我们这工作靠的是这里。”

他指了指他的头。

我恍然大悟,朝他连连点头。

“资料呢?”他朝我伸出了手来。

我却并不着急将照片递给他。“你们怎么收费的?”

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道:“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嗯,很可能医生。对,是一个有行政职务的医生。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直接问我收费标准的,因为你似乎并不缺钱。”

我很惊讶。不过我的惊讶只是在心里,我说:“我是不缺钱,但是我总不希望自己被人敲诈。”

“你们当医生的敲诈病人惯了,所以老是去怀疑其他行业的人。呵呵!你放心吧,我们有我们的规矩的,如同你们一样。”他笑道。

我有些尴尬,问他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是医生?而且还有一定的行政职务?”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一进来就闻到了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味,这种气味只有在医院工作的人才会有。你的气质很像当领导的人,所以我大胆猜测你应该有一定的行政职务。”

我不以为然地道:“我才住了院,所以我身上有那样的气味也很正常。”

他盯着我:“你两边的耳朵眼处有着常人没有的痕迹,那是长期戴听诊器形成的。这可不是一个病人应该有的。还有,你身上的穿戴非常讲究,可不是一般的名牌。一般的人喜欢穿什么金利来、鳄鱼什么的,但是真正的有钱人穿的衣服商标不会出现在显眼处,不过他们的衣服却非常有品位。比如你身上穿的这件鲨鱼牌的衬衣,虽然它的商标在衣服里面,但是我却认得出来,你这件衬衣就得好几千块钱啊。所以我判断你很有钱,而且还很有品位。这和你的身份完全符合。不然我看你这么年轻,肯定不会随便就判断你是当领导的人。”

我默然。此刻,我对他的能力已经不再有丝毫的怀疑。

他看着我,又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判断根据”他指了指我的公文包,“一般的医生是不会有这样价格昂贵但是款式却又非常中正的公文包的。”

我将照片递给了他。

“好漂亮!”他看了一眼照片,赞叹道。

我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他这话的意思已经表明他已经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来找他的了。

“你看了她的照片后怎么看这个人?”我忽然有了一种再考考他的想法。

“她也是一名医生。因为她的耳朵上也有着与你一样的痕迹。这个女人应该和你有密切的关系,不然你不会找我来调查她。嗯,你的神情告诉了我,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还没有结婚,因为我在你的手上没有看到结婚戒指,甚至连戴戒指的痕迹也没有。一般来讲,刚结婚的人是不会将结婚戒指放在家里面的,因为刚结婚的人会把结婚戒指当成是对婚姻的自豪。还有,这个女人的心机很重,我从照片上她的眼神大致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好强,但是却善于隐忍自己。不过太可惜啦,她应该去从政的,当医生却不适合她,屈才了。”他叹道。

我大惊。

看着眼前这位毫不起眼的人,我心里顿时对他有了一种崇拜。

他在看着我微笑。我忽然发现他眼中的那些浑浊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发现,他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睿智。

“你告诉我吧,她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工作?”在他的注视下,我正感到有些惶恐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

我发现,这一刻他又变回到了一个平常人的模样,他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面,就像一个病怏怏的病人。

我没有了任何的犹豫,说道:“她叫曹小月,现在是云阴市的副市长。我想请你调查……”

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话打断了话:“你要我调查什么我已经知道了。云阴市?那么远的地方?”

“我想调查她在省城的活动情况。”我急忙地道。

“那也是一样的。我们必须要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到省城来……我估计你都不一定清楚。换句话说吧,她极有可能在回到省城的时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面通知你,所以我们得派人到云阴市去。只要她一到省城,那边的人就会向我们通报。”他说。

我忽然想起了这次她回来的事情。当我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的时候,她好像是回避了我的那个问题。看来我眼前的这个人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难道她真的有问题?我的心里顿时心如刀绞的。

他又道:“对于一般的客户来讲,我们是一万起价,这只是指在省城的范围内一般婚姻状况的调查。但是你这件事情有些特殊,因为我们必须要派人去云阴蹲守,所以这费用会高一些。”

我一听他的话,顿时就放心了。他的开价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昂贵。

我拿过公文包来,从里面去取出了三万块钱交给他:“这是首期的费用,办完后我再给三万。”

我没有想到他却在摇头道:“两万,你先给两万吧。事成过后你再给两万就可以了。我刚才说了,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我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