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媛之所以想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也是不想自己在厉子涵面前永远低他一等。

这门婚事是容父和厉老爷子一力促成的,他们容家本来就比不上厉家,就连容父自己都觉得是高攀了,更何况是厉子涵呢。

厉子涵之所以不在乎她,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这段婚姻本就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关系。

现在他们离婚了,容媛不想让厉子涵,甚至让厉家的人以为,是她高攀了厉家,图厉家的什么东西。

以后她一个人生活,也用不着这些东西。

厉子涵盯着茶几上的文件,那是他给容媛的补偿,也是给自己的安慰。

离婚后,厉子涵不想容媛的生活过得艰难,他们家的情况他太清楚,也明白容媛离婚后不会再回容家。

曾经容家的千金小姐,离开了容家厉家还能做什么呢,难道他愿意她悲惨的活着吗?

钱这个东西虽然很俗,但必不可少。

“厉子涵,谢谢你为我着想,其实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容媛分得很明白,要不然厉子涵也不会拿这些东西给她,但是在容媛的潜意识里,厉子涵是瞧不上她,更瞧不上他们家的。

“我有手有脚生活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以后我都是一个人,你给我的这些东西也用不上。”

“容媛。”沉默的厉子涵终于开了口,“我们国家的婚姻法是很严厉的,夫妻离婚,按理说名下的财产一人一半,这些东西都是你应得的,你如果不要也不会成为我的。“

容媛苦涩的笑了下,“我没有在文件上签字,它就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理吧,送人也好,卖掉也罢,总之也不属于我。”

厉子涵揉了揉突跳不止的眉心,他和容媛夫妻大半年,对她多少有所了解,她说不要就一定会不要!她的性子有时候倔得如同一头牛。

“坐会吧,我们先不要谈这个。”

容媛乖乖坐下,厉子涵将茶水推到她面前,“我以前在家看到你喜欢弄这个,想着你应该喜欢和奶茶,尝尝我秘书弄得怎么样。”

厉子涵的话让容媛震撼,她大概没想到厉子涵能观察到生活中的小细节,那时候她每天在家闲着无事,是学着玩的,根本不是喜欢喝。

不过他能有这份心,容媛觉得很欣慰。

她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有点腻。

女人就是这么容易心软,只要自己深爱的男人为自己做一点事,她们就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此时的容媛似乎忘了自己差点被割肾,要拿她的肾去救初恋情人。

虽然是一场误会,但容媛觉得这个逻辑不会错,厉子涵深爱着容韵,那些话所做的那些事,都让人怀疑。

不过容媛的头脑很清醒,她即使再舍不得这个男人,再爱他,也不会再次靠近他。

“容韵最近怎么样?”容媛突然问。

“不知道。”厉子涵在她对面坐下,“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容媛心不在焉的应了下,她想着厉子涵为什么会不知道容韵好不好,他不是三天两头去医院看她,拼命的给她找肾源吗?

或许他是在顾及她的感受,故意这么说的吧。

“厉子涵,肾不好找吧?”

厉子涵深深的望着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肾好找,可是合适的肾源很难找。

“厉子涵,你这些日子瘦了,是担心容韵的病吧。”

厉子涵皱起眉,脸色阴沉。

他不喜欢听她这么说话!而且容韵根本不用他担心,他只是力所能及的在帮她找肾源。

“你不用担心,她有齐封,也有爸爸帮她,我相信她能吉人天相。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还没找到,我想,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不是说血缘至亲的匹配度高吗?”容媛的话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下,“容韵的血缘至亲有容阿姨,还有爸爸,再不济还有我。”

厉子涵咻的站起身,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吼道,“你他妈糊涂了是不是?!”

容媛愣愣的望着他。

“你以为捐肾是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少了一颗肾会留下多少后遗症?”

他如此激动,一张俊颜通红,还有那双蛊惑人心的眼,也同样猩红的可怕。

容媛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她脑子里乱极了……

她想到自己被绑架的那个晚上,渐渐昏迷的她根本不知道全过程,醒来是在医院,身边只有阿晖陪着她。

难道不是厉子涵要她的肾给容韵?

晃神的功夫,厉子涵掐住了她的肩,疾言厉色的对她吼,“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到?”

容媛近距离的望着他,他生起气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的眉紧拧,眸光阴鸷。

“听,听到了。”容媛不知怎的,说话结巴起来。

厉子涵帮她整理了下起褶的领口,看着她,愤怒的情绪稍稍缓解,“容媛你要记住,身体是自己的,有时候善良过了头就是傻,明白吗?”

容媛机械的点了点头,心乱如麻。

厉子涵,这番话你是真心的,还是故意来蛊惑我的?

“你刚才说你要走,准备去哪里,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跟我说从来没有离开过安城吗?”厉子涵问完又拨了内线,让秘书再弄一杯热茶过来。

容媛来到现在,她面前的奶茶只喝了一小口,厉子涵猜测着她应该是不爱喝,秘书的手艺不怎么样吧。

容媛放在身侧的两手紧了紧,她低垂着头,“我还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的爸爸害死了妈妈,这样的事实她接受不了!而现在她根本没有能力和容父斗,只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容媛再也不会冲动的和容父去吵,去争执,容父那样的男人眼里没有丝毫的情意,妈妈的死于他而言不是悲伤,而是幸运。他不用担心会分给妈妈一半的容家财产,因为妈妈的死,他们甚至连争执都没有,就这样永远的分开了。

在生不能离婚,只有生离死别了!这才是容父想要的。

厉子涵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总想着为她做点什么,可他每次去都被阿晖抢了先。

她现在身边有了阿晖,是不是每做一件事都会有阿晖的功劳,她说要走,是和阿晖一起走吗?

想到这儿,厉子涵心里膈应得厉害。

他从来不允许自己用情太深,也总想着他对容媛只是一种习惯,一旦他们离了婚,他恢复了单身,他要每天去夜店泡吧,恢复以前醉生梦死的生活,也会把容媛忘得干干净净,等到四十岁的那一天,他再找个女人度过余生。

这是厉子涵离婚后的打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离婚后,也就只有离婚的那天他去过夜店,却连女人都没有叫,就一个人喝着闷酒,喝醉了一个人回家,第二天醒来不是醉生梦死带给他的欢乐,而是头痛欲裂和浓浓的失落。偌大的厉家他再也找不到容媛的影子,更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东西,他只能靠着回忆度日。

有两次就是忍受不了这种失落,他主动去找容媛,看到的都是她和阿晖在一起,那一刻的厉子涵就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末了,容媛起身,“你最近一定很忙吧,那个……我先走了。”

厉子涵本能的拽住她的手,仿佛这一走,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容媛的视线和他相抵,“你还有事要交代吗?”

厉子涵拿过茶几上的文件塞到她的手上,“拿着吧,这是你的。”

容媛笑着拒绝,手从男人手心抽离,“还是不要了厉子涵,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她忍痛转身离开,厉子涵呆泄的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他手里还拿着那份容媛未带走的文件。

容媛走进电梯,积聚在眼里的泪水一涌而出。

厉子涵,以后的日子你会想起我吗?

她不要他的任何东西,第一是不想让厉子涵瞧不起她,第二是想要他永远记住她。

厉子涵的心思容媛都懂,他给了她那么多,为的只是心安,一旦心安了就会彻底忘记她,将来他有了新欢,又有一个永远忘不掉的容韵,如果她不想点办法,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她的位置了。

厉子涵自容媛离开很久都没缓过神来,秘书进来汇报工作他也没听进去。

他想着容媛要走了,他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她是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了吗?

厉子涵想到此撇开汇报工作的秘书跑出去追,迅速追到公司门口,却看到容媛上了阿晖的车。

他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厉子涵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下车帮容媛打开了车门,动作小心翼翼,那种呵护他好像从来没给过容媛。

那个男人是真心爱她的,厉子涵看得出来。

呵。

厉子涵苦涩的笑了声,浑浑噩噩的转身,心里五味陈杂。

回到办公室,厉子涵的脑海里总是不停的浮现容媛刚才的样子以及说过的一些话。

她说,她的爸爸谋杀了妈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特别绝望!

厉子涵可以想象她当时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内心又有多挣扎。

她想报仇吗?

厉子涵不知道,他总想为容媛做点什么,又怕轻举妄动伤害了她。毕竟容父是她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即使他害死了容夫人,容媛也不一定想要他死!

*

回去的路上,容媛一直郁郁寡欢,事实上她这些日子就没有笑过,人也消瘦了不少。

阿晖没有问她和厉子涵说了什么,她心里忘不掉厉子涵,他心里清楚的很,也从未妄想过有一天能走进她的心,对于阿晖来说,能每天这样陪着容媛就是莫大的福气了。

他不求别的,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容媛能给他机会保护她。

“阿晖。”容媛突然沙哑的喊他。

“嗯?”

“爸爸那边你先不要冲动,我想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一定会让他给个交代。”

这个时候的容媛脑筋很清楚,她不能和容父硬碰硬,妈妈死了,她没了容小姐的身份,也不再是人人尊敬的厉太太,有什么资格任性呢,而且妈妈的仇,她想要亲自报。

“我知道,但是媛媛,你想好了吗?”

“难道杀了人不该偿命吗?”

阿晖望着神色痛苦的她,也了解她现在的纠结。

哪怕她恨容父,也是不希望他死的吧,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容夫人死后她就只有这个爸爸了。

“你想要他的命,我来就好。”他这样说。

容媛侧目看了阿晖良久,“这总事情我得亲自解决,我不会那么傻,阿晖你也不要犯傻,我说的偿命是说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到时候他就等着在牢里老死终生吧。”

容媛觉得这是给容父最好的报应,等到那个男人年老,他所有在乎的东西都没了,还要饱受牢狱之灾,难道不是最悲惨的吗?相信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吧。

阿晖听后沉默了,他也没反驳,只是神色有点为难。

容父的罪证?她想搜集容父的罪证,那么也就是要他的命。

这些年,他暗地里帮容父做了不少事,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一旦容父落网,他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

而这些容媛都不知道!

回到容家,容父已经不在了,佣人走过来开口,“大小姐,老爷说……”

容媛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道,“你放心,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不会赖在这里不肯走的。”

“大小姐,老爷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这家有你太多的回忆,你若是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免得伤心!”

呵呵,这解释还真是绝了!

“我去一下我的房间,一会儿就走,你们也别像看着贼一样的防着我。”

“大小姐,您误会了。”

容媛懒得多费口舌,误不误会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容媛上楼去了她之前住的房间,这里确实有她最美好的回忆,她要走了,不愿意带走这些回忆,所有的东西都留下吧。

在房间待了会,容媛听到佣人喊,说是二小姐回来了。

容媛心下一怔,想着会不会以后容韵和她的妈妈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能现在接受。

她妈妈今天才下葬啊,容韵她们就这么等不及吗?

容媛一刻也坐不住,赶紧关上房门下楼。

容韵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口的容媛,上前问候,“姐,你还好吗?”

“你,就你一个人过来吗?”容媛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前来的只有容韵一人,她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吧。

“你还希望谁能来?”容韵拉着她的手坐下,“我现在也不能出来太久,听爸爸说你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容韵!”容媛抱住她。

“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容媛摇头,其实她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但这座城市真的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我想离开。”

“离开?”容韵不赞成,“姐,你要去哪里呢,你从小在安城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就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不想一直做井底之蛙。”

“姐,你是因为厉子涵吗?”

容媛摇头,都有吧。

“容韵,你不要再担心我了,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容韵握紧了她的手,打断她,“姐,齐封已经给我找到合适的肾源了,五天后我会动手术,我相信我自己能活过来,以后可能会出现排异,也会不舒服,只要有齐封在我就能坚持下去。姐,我们都会好的。”

容媛也为她高兴,齐封这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她也相信他们都会好的,所以容媛才会要离开!

*

容媛走的这天,她上午去了墓地看望了容夫人。

在墓地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她才离开,并且保证一定会惩罚害杀害她的凶手。

下午,阿晖送她来到机场。

“媛媛,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吗?”

容媛摇头,她不想再依赖阿晖,以后的路她要适应一个人。

“阿晖,容家还需要你,容媛过两天会做手术,你帮我问候问候她,你也是她的哥哥啊。”

“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不要再操心了,媛媛,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容媛笑他,“怎么突然变这么啰嗦了,阿晖这可不像你哦。”

阿晖尴尬的噤声。

在容媛面前,他一直这样,明明是个很沉默的人,但每次见了容媛都会忍不住和她多说两句,多叮嘱一些事情。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心!

“好了,你就别再担心我了,我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容媛看了眼时间,“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媛媛……”

容媛不容他把话说完,朝他挥手,“回去吧,什么都不要说了。”

在容媛转身进安检的瞬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隔着人流,那张极为帅气的脸映入她的黑色的瞳孔,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张脸又不见了。

厉子涵!

容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等她再看过去,人流中已经没了厉子涵的身影。

身后排队的人在催促,容媛只能先过安检。

一定是她眼花了吧,厉子涵又不知道她今天会走,即使知道也不一定来送她啊。

容媛苦涩的勾了勾唇,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厉子涵从机场出来回到车里,他手掌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俊颜扭曲。

他本以为容媛会选择和阿晖一起走,可他看到的是她独自拉着行李箱走了,阿晖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么也就是说,她和阿晖根本没有到那一步,他们若是在一起了,以阿晖的性子死也不会让容媛一个人离开的。

是他误会了?

厉子涵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他想去追,却发现为时已晚。

车窗被人敲响,厉子涵侧目,看到阿晖冰冷的脸。

厉子涵落下车窗,阿晖冷冷开口,“能聊聊吗?”

“上车。”

阿晖拉开车门坐上去,厉子涵发动引擎,性能极佳的跑车很快驶离机场,他们的上方有飞机经过,厉子涵瞟了眼,神色暗沉。

“不是要聊聊吗,你打算和我说什么?”厉子涵见阿晖迟迟没开口,他沉不住气了。

阿晖朝他看了眼,“你觉得我能和你说什么。”

“容媛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厉子涵皱了下眉,凌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才不相信这个男人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事实上阿晖真的不知道,容媛买的机票是A市,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那里停留。

如果容媛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去向,就会想办法避开他们。

“厉子涵,你神通广大,如果真心的想知道容媛的下落应该不难吧。”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自己琢磨!”阿晖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在前面把我放下。”

他和厉子涵没什么好说的,甚至他很讨厌厉子涵,可为了容媛,阿晖不得不迈出这一步。